二人来到辰霜帐内并不见人,问了巡逻的卫兵才知,她被请去给朔方营中伤病复发的副将薛峦看诊了。
随即前往薛峦住处,在他帐外几步,便已听见他叫苦连天的喊声:
“疼,疼疼疼!啊!”
步入帐中,只见薛峦扶着腰不断挣扎喊痛,一旁的辰霜已神色自若地起身,道:
“腰椎已复位,用此药膏每日一次,敷完便可痊愈。”
“多,多谢医仙!”薛峦擦着冷汗,转头见主将魏江前来,忙不迭欲拜。
魏江覆手于背,道:
“薛将军伤病在身,不必多礼。我是来找辰霜姑娘的。”
“找我?”辰霜余光瞥见了魏江身后神色寡漠的长风,由着魏江将她引至帐外僻静处。
“辰霜姑娘的伤养得如何了?”魏江含笑与辰霜寒暄道。
“劳魏将军挂心,已无大碍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营中粗鄙简陋,怠慢姑娘养伤了。也不知崔氏何日退兵,姑娘之伤,又要耽搁你们多久……”魏江收声后沉吟片刻,随即靠近一步相问:
“不知姑娘在崔营中可有看到些什么,或是听到些什么?”
辰霜微微一怔。
“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长风兀然发声,眉深目沉地望向她,“若是要说,想好再说。”
辰霜望着少年沉静如水的面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少顷,她瞬时明白二人所来为何。
崔氏是否退兵不仅与她所设之局息息相关,更是朔方河西急需确定的生死攸关之事。
郦州城内粮草即将耗尽,军中元气大伤,兵心涣散,断然已支撑不了多久。
若是崔氏已退兵,便可回灵州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若是崔氏仍要卷土重来,他们也得尽早规划,作殊死一搏。
她不由想起逃离崔营那晚所见所闻,确是南渡厉江之兆不假,况且当时她也从崔焕之口中得知,崔军不日即将退兵渡江。
如此推断,崔氏看样子,应是准备渡江退兵了。
但此事,她心中尚存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为何如此,她暂且说不上来。
只是一时的直觉总在隐隐作祟,因为一切证据都来德太过轻松,太过巧合了……
罢了,不管那么多,只要知晓崔军南渡退兵,长风便会收兵回河西,她心中一直担忧之事也能得解。他多留在朔方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辰霜作完思量,抬眸直视魏江,坦然道:
“崔营防卫森严,我所见所闻不多。但我那夜出营,见有营中将士正伐木作舟,言及渡江南退一事。”
“渡江?你确实亲眼所见他们伐木为舟?”魏江语中带有一丝急迫,追问道。
辰霜点了点头,肯定道:
“确是亲眼所见不假。”
“崔氏要退兵了,长风,崔氏终于退兵了。”魏江面露喜色,语调高亢地转向一旁敛容不语的长风。
长风面沉如水,他浓烈的目光定在辰霜唇间。俄而才缓缓开了口,语气略带几分生硬,问道:
“崔焕之,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辰霜对上少年难以窥测的漆眸,镇定道:
“他那日只是为报我救命之恩而助我出营,不曾与我言及其他。”
此言确实出自她肺腑,崔焕之并未与她讨论过任何崔营状况,甚至还避免与她谈及。
她如此答,也不算是谎言罢。
恍惚间,好似看到少年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望向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了几分。魏江又客套问询了她的伤势云云。其间少年只是定定望着她,却并未开口再说些什么,随后便跟随魏江离开了帐子。
她沉眸遥望长风离去的背影,她以心念之。而少年似有感应,不经意间回首相望,一眼便捕获了她眷恋流连的目光。
而辰霜,情同行窃被抓,低低垂下了眸,望向别处。少年见她收回目光,却也了然似地朗然一笑,宽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