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别人,是顾寔。
水眉生生压抑住想转头就跑的念头,她一阵后怕,顾寔和顾廷两个人向来形影不离的,若是顾廷也在这里,她岂不是羊入狼口!
“愣着做什么?小二爷我又不是你要找的‘蝈蝈’,”他那哥哥两个字故意学她唱戏的“哥哥”发音:“难不成被我迷住了?别想了…爷不是…”
真他妈的丧气!
水眉无可奈何,只能抬眸凝神,在灯火辉映处冲他嫣然一笑。
上辈子只要她一笑,顾寔就什么都不骂了。
顾寔话音弱了下去,白皙的脸皮微红起来,不自觉展开扇子猛扇几下,扇子反了兀自不知,低头转身走了,不再拦水眉的路。
走时候还回头瞥了水眉两眼,水眉看过来,他就嗤笑一声,合扇走了。
水眉轻轻打量,四周没有顾廷,她松口气继续向前走去。走到雅座,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边,旁边几个儒袍文官围着他,他端起茶盏正要品,不经意瞥见娉娉袅袅走来的水眉,眼眸里流露出震惊之色,手中微颤茶盏一歪。
“王爷!”旁边一个官员眼疾手快,扶住了茶盏,把他神思拉了回来。
水眉赶紧行大礼,先盈盈一拜,再磕头的时候,她感觉到脖子里的玉佩,顺利的滑了出来。她起身,故意磨蹭了一会整理衣,把玉佩朝着王爷的方向一亮。
崇王爷猛的站了起来。
“王爷!王爷!”
旁边的官员吓的不轻。只看见平素儒雅平和的王爷魔怔了不闻不问,只是看着水眉容貌不出声,忽然低了头不敢看她,只是淡淡道:“戏唱的不错,叫什么名字?”
水眉有些失望,可还是老实道:“小女子艺名眉官。”
她眼巴巴的看着王爷,又怕被人说闲话只能低头,心急如焚等着王爷,可王爷只是低头喝茶,水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尴尬的站着,王爷终于是没有再提,只是轻描淡写道:“常福,把我那裘衣送给眉官姑娘御寒,再拿几个金银锞子。”
言下之意,她可以走了。
水眉茫然的接过那裘衣,和一个小钱袋,低头谢恩,起来时候看了眼王爷,崇王爷并不看她,只是低头喝茶和别人谈笑风生。
她无可奈何,低眉顺眼的走了,刚刚的所有激动都跌碎了一般。
为什么王爷不认她?
她前脚刚走,后脚从另一边楼梯来了个锦衣男子,玉冠紫袍面色冷峻,他一来,别人都纷纷让路,道一声:“顾二爷来了。”
顾廷目不斜视仿佛没有听见别人声音,他走到崇王爷面前,自有人让位子坐了,他隔着栏杆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去,恰见水眉走下楼梯,宫灯叠影间望见她青丝堆墨颜色似雪,略单薄的布裙后托处她纤细摇指下美好的弧度,裙底露出唱戏的绣花鞋边。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举起茶盏低眉一啜。
崇王爷还没听完戏,就风风火火回家而去,径直走到书房,对下人道:“请夫人过来。”
丫鬟有些怯意:“王妃还在账房清点账目呢,刚刚…”
崇王爷怒目道:“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快去唤来!”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外有女子声音冷漠:“哟,这么大脾气啊?外面寻到姑娘没钱讨,回来就拿我丫鬟撒气?大过年的,爷真是好样的。”
那女子推开门昂首进来,金玉满身好不富贵,崇王爷看见她进来,忍着气道:“是我一时躁了,我今个原是有急事和你商量。”
“急事?”
崇王妃叫人拿了脚踏给她,然后把下人都遣出去,悠然自得的坐下:
“鸡年的猪慌猪年的鸡急,都是急事。您和我急那桩呢?如今这王府我管着,日常开销花钱似流水,正是买办年货的节骨眼,甭说祭祖请神的大头,我连给除夕办宴的小钱都凑不出来,今个二十了,咱们喝西北风呢?急?我看你是该急了!”
说着她把别在袖子上的护甲重新戴上,翘起腿儿冷笑:“您是祖传的清闲王爷甩手掌柜啊,不说您不知道,和您唠这些您又瞧我小心眼。前些日子怕你丢人,是我求爷爷告奶奶的压价格给你买一件上好裘衣过年,叫你体面。如今我问你,衣裳呢!别人嫁王府好,吃香的喝辣的,我倒好,净贴钱!嫁妆都折来填你王府这个无底洞了,叫我怎么有脸回娘家!”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外人看来是王府荣华富贵受用不尽,但是先祖积德攒了家产几代传承到现在,内囊上来,已只剩个架子了,每年过年都是咬牙装门面,强撑的就差借钱了。她本是户部家的女儿,父兄位置是肥差家底殷实。这些年不知道赔了多少嫁妆到王府,都道她风光,谁知道她心里苦。
崇王爷有些焦急,道:“你听我说!”
“你说啊,给哪个狐狸精了?”她怒气上来。
“不是!是我…我好像找到眉儿了!”崇王爷一把握住她手,激动道:“我失散了十年的眉儿!”
“什么眉儿眼儿的,讨人嫌儿…”崇王妃抽手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是崇王爷原配,只是个是续弦。死去的那个王妃生了个女儿,王爷视为掌上明珠,不过后来五岁时候走散了,再也找不到。王妃悲痛过度,红颜早逝了。
想着她眼里滑过一丝嫉恨,表面还是不动声色:“那自然极好,她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