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给了孔方平一朵半月迷箩的小花,但孔方平没有立刻吃,那一刻他一定是犹豫的。
他也想救自己的朋友。
可是现在孔方平活着,他身边没有那位朋友,一切就一目了然了。
但是秋水弋没想到孔方平会继续说下去,更可怕的是他的笑容就像面具一样,他永远带着笑,笑着叹息,笑着无奈,也笑着落泪。
“就是你离开当天夜里,他摔下悬崖死了。你知道吗?他腿脚不便,是一点一点的爬到了悬崖边上。”
孔方平的手指律动着,在模仿着那日情形。那一刻就像是刻在心里,朋友爬了几步,歇了几次,他都一清二楚。
“他爬的很慢,我都着急了,想帮他一把。”孔方平笑着叹了口气,“可是,我没帮。”
孔方平突然大笑,眸中的泪光跟着闪动,几滴大眼泪滴落下来。
“你猜我在干嘛?”
秋水弋沉默不语,能干嘛?他们这些中了毒的人,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或许死了才是解脱。
如果是他,他什么都不会做,显然孔方平也是如此。
“我在装睡呢,现在想想也有点后悔,他爬的那么辛苦,我好像应该帮他一把,哪怕是踹他一脚,让他滚得快点呢?”
孔方平开怀大笑,他头上是泥塑的菩萨,脚下是落了灰的香烛。他一脚踢翻一个香炉,里面的香灰撒了出来。
他踩着香炉,坐在香案上,又顺脚把香炉踢了出去,铜制的香炉,叮叮咣咣的滚出了门。
孔方平扯下腰间的白色布偶拿在手里,布偶的肚子和脑袋里都是细密的钢针,他一针针的刺着布偶的脸。
秋水弋怀疑孔方平是疯了,不巧疯了的还有一只狗。
不知何时跑进来一只野狗,他舔了秋水弋砸碎的那瓶毒药,之后狂吠不止。
可是狗叫的越大声,孔方平就笑的越大声。
秋水弋骂了声“疯子”,拎着剑就要走。
“死了…”
秋水弋闻声回头一看,那狗口吐白沫,已经死了。
“那少年不是说不死人的嘛”,孔方平的笑恢复了原样,一副温柔样子,好像刚才发疯的不是他,“小骗子。”
孔方平看秋水弋面色阴鸷,眼含杀气,猜到了他的心思。“不是那少年干的,你要找的或许是许铃铛。”
许铃铛?
“他是朗月派的一个弃徒,小小年纪,有癫狂之症,爱下毒。”
秋水弋想了想,“朗月派好歹算是名门正派,怎么会有爱下毒的徒弟。”
“不知道”,孔方平摇摇头,也颇为可惜,“他好像也中了什么毒,每天到了固定时候就得吃药,不吃就会发疯。他清醒的时候彬彬有礼的,发起狂来就六亲不认。
“你怎么会认识他?”
“路上见过,这小子颇有些意思,腰上系着一串铃铛,走到哪都叮当作响的,他还爱唱南方小调,唱的不错。”
回忆起这个人,好像让孔方平挺高兴,“唉,挺招人喜欢的,就是发起疯来也挺可怕。”
孔方平撸起胳膊,“你看,他给我咬的。”
秋水弋没和孔方平交过手,但练武之人,多少对此有些感觉,他直觉这人武功不低,“许铃铛武功很高?”
“一般”,孔方平摇摇头。
“那你怎么不杀了他?留着祸害做什么?”秋水弋憎恨下毒之人,何况是个下毒的疯子。
孔方平却不以为意,“长的挺白净可人的,再说我这么个人,活的破破烂烂的,少一块肉也没什么。”
这倒没错,这一路走下来,缺胳膊断腿的大有人在,他们能全须全尾的,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秋水弋冷眼瞧着,孔方平看起来还颇为欣赏那个牙印,好像那牙印是个什么可喜的图案一样。
果然,孔方平痴痴看了会,又笑,“这小子牙口倒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