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响之后,韩齐明走进,他道:“老板,丘堂带那三个女生出去了,在往西边走。”
岐梧市的鹊翎区像是八卦阵上的太极图案,被从未停止奔流的鹿鸣河水一分为二。东区富庶,国泰民安。西区穷苦,民不聊生。造成这样的局面,除了最开始的政府划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一个名为汇佳的牛奶工厂的建立。
那一年,岐梧市刚刚建成,各大区县划分混乱。多半是以旧时留下的桥,河流,或者是残留的路面进行区域划分。鹊翎区亦是如此,当时的鹊翎区是以鹿鸣河以西直至岐梧边界都归为鹊翎区。但鹊翎区政府觉得,那地方过于逼仄不好发展,故而又软磨硬泡地将鹿鸣河东的一片也划为了鹊翎区。这才形成了如今的太极图。
鹊翎区的政府为鹿鸣河西边那块地的发展想足了办法,曾多次规划工厂,产业园等,意图提升鹊翎西区的Gdp。奈何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久而久之便只有一处牛奶工厂屹立不倒。这也导致了鹊翎西区的三分之二人口均是该工厂的员工,另外那三分之一则是该工厂的员工家属。
牛奶工厂在西区一家独大,占地面积也是越扩越大。别看它最初只是一家工厂,通过时间的推移,属于这片工厂的地界已经可以从踏入西区的那一寸土开始算起。而后,牛奶工厂又慢慢地在西区建立了学校,超市,娱乐场所。俨然成为一座城中城。
但这座城里的人过的并不好,物价昂贵,工资低微。能走出西区的年轻人都在往外走,剩下的一些人无不是离不开牛奶工厂的老人或者是走不出西区的青年人。这些青年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不思进取混吃等死型,另一种是祖上欠了牛奶工厂太多钱,一旦离开去的地方就只有监狱一处。
好在,自从有了牛奶工厂,鹊翎西区的Gdp再也不用区政府操心。这也让官商之间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陆重山是市局的刑侦队长,虽然他是半年前才被调到岐梧的,可出于职业本能,他对这里的每一寸地皮都有仔细研究过,不过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踏足鹊翎西区这片土地。他带的人不多,一个身手还不错的痕检科刑警,还有一位鹊翎东区的台球厅老板。
这位老板来头不小,是市局里一位警官的专属线人。
“陆队,赵博警官向我打听的最后一处,就是前边那个楼了。今天晚上那下边有个场子,这是通行证。虽然是假的,但混进去不成问题,只是如果被拦下排查的话,估计瞒不了多久。”
陆重山接过一个蝴蝶形状的胸针,说道:“你也给赵博准备了这个?”
“是。”台球厅老板说。
那位痕检科的警官道:“他的失踪说不定就是这个通行证暴露了,陆队我们……”
陆重山摆了摆手,说道:“进这里面既不用搜身,也不用实名登记。如果只是通行证出问题,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那好。”痕检科警官点头,并说道:“如果两个小时内我和陆队都没有消息传出来,你直接通报市局,以陆队名义,派人就近支援。”
“是。”台球厅老板郑重其事地点头,手上还紧紧捧着一个小小的摄像头。
这时,周边突然浓雾四起,遮云蔽月,台球厅老板看着两位警官走在巷子里的背影平添生出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凄凉,然而还不待他感慨完毕,一张难闻的手帕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口鼻。
沈临书还在房间里斟酌着什么,片刻后他偏头看向白轻墨,他说:“时至今日,我还是要保丘家。”
白轻墨不理解,她道:“那个叫汇佳的牛奶工厂挂羊皮卖狗肉害人不浅,如今岐梧稳定,梦园的地位又无人可挡,你为什么还要保他?”
“水至清则无鱼,现在还不到时候。”沈临书垂眸,平静地说:“让你失望了。”
白轻墨倒也没有沈临书想象中的气愤,她只是说:“丘堂带那三个女生往西边去,是去西区的牛奶工厂吗?”
“多半是的。”沈临书回答。
“那……那你只要保证她们没事就可以了。”白轻墨不理解沈临书的做法,但她对这个人下意识的信任可能比自己认为的还要多。
闻言,沈临书站起身,他拉开屏风对李秃子道:“李老板,今晚还请你照顾一下轻墨。”
“你要干嘛?”白轻墨问。
沈临书说:“陆队长可能会有麻烦,你在这边等我回来。”
白轻墨皱着眉,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们出发时,已近午夜。
坐上车,女孩毫无困意。她心绪纷乱,只能望向车窗外的景色,看路灯一盏一盏地消失在余光中,仿佛是之前看到的那些文字,最终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她从来都不知道一样。
沈临书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孩的脸色不好,但他此刻也没有丝毫办法。
他们行驶的这段路很长,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人都未说出过一个字。
好在,白轻墨一向是豁达之人,也或许是她发现窗外的景色骗不了自己的所见,只能压抑着嗓音说:“那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吧。”
沈临书惊异于白轻墨的开口询问,他抬眼从镜中看向女孩的方向。发现她正认真地看着自己时,又重新直视前方,用同样认真的语气说:“因果循环,盛极必衰,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之前听人说过什么叫九出十三归。意思是我去借一百元,到手只有九十元,但还给人家的时候要还一百三十元。原本我以为这样做已经很不能让人理解。没想到你们……不仅要钱,还要人家祖祖辈辈的命。现在国家提倡人身自由,三百多年前的那套制度不适合如今的和平年代。”
“我知道。”沈临书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白轻墨看着男人开车的背影,想问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沈临书听出女孩声音里的犹豫,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白轻墨还是收回了自己的问题。
沈临书却说:“会在我这里终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