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之这个问题就像一个被医生告知罹患了不治之症的人,在医生开口前就明白一切,而且明明已经知道却不得不开口询问。他其实是在问自己,如果这家伙回答看到了一切,自己能够应付得了吗?
孝史察觉到这点,所以实在难以回答。
「你看到什么了吧?」贵之再一次低声说。他转向窗户,隔着玻璃窗望着阴天,明明一点都不刺眼,却眯起了眼睛。
该说出实情吗?或者坚称自己晕了过去,什么也没有看见?应该摆出装傻的表情吗?矛盾的思考在脑中乱舞;在内侧摇撼着孝史,突然让他强烈地意识到头上的伤痛。
就在这个时候,贵之再一次把视线移回孝史,问道:「你是辉树吧?」
这个问题一次击退在孝史脑袋内侧乱舞的各种思绪。就像尝试从被关住的房间里脱出,与打不开的窗户或门扉搏斗时,脚边的地板却突然翘起,从那里出现通道一样。
「你是辉树吧。」贵之再说一次。「这是父亲取的名字。他说过,他从以前就想好了,如果我有了个弟弟,就取这个名字。」
贵之微微地笑了。
「从你闯进这里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觉得有些奇妙。所以很快就想到了。这家伙一定是辉树。父亲一直很担心。他交代我说,你一定憎恨着父亲,所以迟早一定会来见他‐‐而且是以意外的形式,不太令人高兴的形式。或许你不会很快就表明身份,要我做好心理准备。」
贵之耸了耸肩后,朝孝史探出身体:「不用隐瞒,老实招了吧。你是辉树吧?」
孝史缄默、沉思着。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原来他误会了‐‐他想。贵之打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在几次重要时刻,他对孝史采取的行动虽然称不上全都是好意,却也绝非对孝史不利。这当中的理由,他终于明白了。
孝史轻轻张口,说:「这件事,你没有跟葛城医生谈过吧?」
贵之微微睁大了眼睛。「和医生谈?为什么我非得跟医生谈这件事不可?」
「因为我也被医生问了一样的问题。昨天出门打电话的时候。」
「医生他‐‐」
「嗯。他问我说,『你是不是辉树?』」
「你就是吧?」
和葛城医生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完全一样,孝史觉得再也无法说谎了。对于这个疑问,只有据实回应一途了。不,就算有别条路,孝史也已经不愿意走了。他不想再继续说谎或瞒骗了‐‐
平田的脸掠过脑海深处。他的存在比起阵阵发疼的伤痛更加强烈,孝史的脑袋里越来越真实感觉到平田的存在。
他是孝史的救命恩人。虽然几乎都快忘了这回事,不过这是事实。而这个平田‐‐孝史甚至不知道他实际上叫什么名字‐‐怀抱着某种目的「飞」到了这个蒲生邸。孝史还没有听他说明这个目的。虽然平田已经承诺会告诉他,但目前还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