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史微微一笑。或许吧!毕竟我经历了二二六事件。
「那是因为我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关系啦。」
「是这样吗?我不懂。」
太平还要继续讲下去,孝史又开口,不期然地两人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的脑袋不好。」
太平一脸无趣又眨了一下眼,随即举手搔起稀疏的头发,「干嘛、这样讲?」
「我只是在学爸爸。」
把杯子放下,孝史也对着空酒瓶讲起话来:「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
「这是我住在那家饭店的时候得到的启示。」
「因为遇到火灾的关系?」
孝史只是微笑,没有回答。相反地他却说:「爸爸很伟大。」
太平又以极慢的动作睁大眼睛。
「干嘛?没事讲这个。」
「我一直想讲出来,我对爸爸是非常敬佩的。」
‐‐所以,算了吧!别再执着过去了。
「虽然没有念书,头脑又不好,但爸爸还是很伟大。希望爸爸永远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臭小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看到了过去,然后我终于明白,过去不可能改变,未来的事想再多、烦恼再多都没有用,该怎么样就会怎么样。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不需要找什么借口,只要活在当下,尽最大的努力就好了。所以就算爸爸没念什么书,只要人生每个当下都有尽力就够了。」
就这样,晚安‐‐丢下这句话后,孝史上楼去了,太平睡眼惺忪地瞪着他的背影。等明天醒来,他就会忘了今天的这番话,以为是在作梦吧。
孝史开始频繁地跑图书馆,其中一个理由是为了躲避家人查探的目光,但真正的原因却是为了翻阅资料。想知道的事、想调查的事如山一般高。孝史想知道几乎是一无所知的昭和十一年‐‐不,他想知道整个昭和史的演变。
有关二二六事件的书籍,他也读了一大堆。在阅览室的一角,他把这些书摊开,试着在其中找寻自己熟悉的事物。在雪地上行军的起事部队,坚守在拒马后的步兵。在一堆黑白照片里,孝史始终找不到去接葛城医生时,拦住盘查自己的那名士兵的脸。
二十六日破晓的起事,一直到二十九日清早展开的镇压行动,这其中的过程是否和自己在蒲生邸经历的事相吻合,他一一对照、确认着。他原本不懂,为何起事部队会一下子就被警备部队和戒严部队给镇压住了;又为何二十七日宣布戒严令后,街上的气氛反而变得比较祥和,慢慢地他总算都了解了。陆军大臣是怎样用假情资诓骗青年将官的,奉饬命令的下达又是怎样不清不楚的。关于这起政变,至今为止还有许多无法解开的谜,也让他了解为什么阴谋论会甚嚣尘上了。
透过孝史和葛城医生,答应派兵到蒲生邸驻守的安藤辉三上尉,是皇道派的青年将官里对起事最持保留意见的人,可是一旦他决定出兵,就奋战到底,直到最后一刻,他旗下的士兵和军官没有半个人叛离。另外,大家都以为已经遭到暗杀的冈田首相其实还活着,他混在前来吊唁的宾客里逃出去了。昭和天皇对这起暗杀大臣的政变大感震怒,甚至宣誓不惜亲自率兵讨伐叛军。这些全都是孝史以前不知道的事,现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