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大哥,那你爱柳姑娘吗?」她用力喊住他。「不知道,但我只晓得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很舒服、很快乐。」他回头,斜倚在竹制的长柱旁,瞇起狩猎似的双眸对她发出战栗的微笑,「坦白说,妳也很让我痴狂、着迷,唯有……」「唯有什么?」她颤着心问。「唯有太被动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调情的技巧,哪像玉芳,还有东大街的裴儿,连已过气的穆侯爷孙女小红都比妳强。」他附在她耳畔,低沉的呢喃。她全身狠狠的震住,本来等待着他回来的雀跃心情,此刻却因为他这些低寒的话语跌到谷底。「大哥,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唯有如此,他才可能这么伤她。他抠抠眉毛,笑了笑,「有这么美的妹子陪在身边,谁会恨呢?妳安心住下吧!我不会再赶妳离开,嗯?」「那你的意思是……过一阵子,府里将会有位大嫂?」她沉痛不已。「娶妻生子吗?」「嗯。」她悲伤地点点头,害怕到那个时候,她会无法面对他。「这个妳倒不用担心,我还没这个打算,再风流个几年不也挺好?」他打了个呵欠,「酒喝多了,脑袋晕晕的,就不跟妳多聊了。」颐宁垂下脸,轻逸了声悲叹,这才缓缓旋身离开。「对了。」突然,换他叫住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她期待着,期待骥风会告诉她──对不起,我刚刚是醉言醉语,完全不是真心话,妳别难过。可,她听见的却是,「我明日下午就要前往关外镇守,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妳别找我。」「什么?」她赶紧跑过去扯着他的衣袖,「去哪儿呢?我可以跟着去,在那儿就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妳以为换个地方就没人知道妳是我妹子?别傻了。」他扬起嘴角,「据我所知,那地方红帐不少,我不会寂寞的。」「大哥,这真的是你吗?」相处十多年,她知道他虽风流,还不至于这般浮夸浪荡。他瞇起眸,笑问着:「为什么不是我?」「这根本不像你。」「那么要怎么样才像我?」他朝她欺近一步,大掌恶劣地抚在她胸前,「这样才像我吗?」「不要这样。」颐宁推开他,踉跄数步,「不要这么对我,不要……」她难以承受这样的结果,不停的往后退,直到背部狠狠的撞上冰冷的墙面才被痛醒。瞧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他心痛的想上前安抚她,却只能强制自己的行动,用力忍住了。「你变了……你真的变了……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她紧握着拳,「一定是醉了,一定是,明天你就会想起自己是谁,我又是谁了。」说完后,她便迅速转身冲出竹集院,也冲出了他的视线。骥风双肩一垮,衔在嘴角的可恶笑容也融化了,眸底、心间全涌上了浓浓的无奈与不舍。「就让妳恨我吧!如此一来,妳才不会太伤心、太难过。忘了我吧!颐宁。」深叹了口气后,他便旋身步进屋里。这最后一夜,实在是太短了,短得让他来不及回忆与她有关的所有一切。xyxyxyxyxyxyxyxy隔日一早,颐宁起了个大早,连早膳都没吃便慌张地走出枋秋园。「格格,天才刚亮,您要去哪儿?」奶娘赶紧追上。「我要去找大哥。昨晚我心口直跳个不停,好似要发生什么事了。」她回头对奶娘一笑,「别急,我就在府里嘛!」「等等,天气这么凉,妳一起炕就往外走,会着凉的。」奶娘体贴地为她披上厚棉披风。「谢谢奶娘,那我这就过去了。」颐宁迅速来到竹集院想见见骥风,但意外的是,里头却空无一人,问下人们,竟没一个知道他的去处。难道,他这么早就进宫面圣了?才走出竹集院,就见管家富伯走了过来,「颐宁格格。」「富伯,有事吗?」她笑问着。「是这样的,大贝勒离开时将这东西交给我,并要我转交给您。」富伯从衣襟掏出一只东西,她定睛一瞧,不就是她亲手做的玉纺流苏穗吗?抖着手拿过它,她喃喃问道:「他可有说为何要把它还给我?」「大贝勒说他不需要了,而且他将至关外留守,也不适合戴着它,但丢了又可惜。」他不好意思的说:「格格别生气,我只是照本宣科。」「他想丢了它?」闭上眼,她紧紧的将它搂在胸口,拚命掉着泪,「他怎么可以忘了答应我的事?他答应我要接受它的。」「您就别难过了。」富伯真惭愧,是他不会说话吗?怎么格格会难过成这样。「他……大哥他去哪儿了?」她梗着嗓问。「大贝勒没交代,只说午后会进宫,之后便直接前往边关,不会再回来。」他对骥风将受惩处之事也不知情。「好,那我知道了。」将它牢牢的攒在手心,颐宁像游魂般一步步的返回枋秋园,直到中午都没说过一句话,连午膳也食不下咽。「格格,您怎么什么都不吃呢?」奶娘进屋,却见刚刚端上的餐点颐宁动也没动过。「我吃不下。」颐宁突然回头对她说:「奶娘,我想出去一下。」「您要去哪儿?」奶娘看出她脸色的不对劲。「我想进宫见大哥一面。如果他到了关外,要再见他一面就难了。」颐宁不希望就此与他永隔。即便他真的无法爱上自己的妹妹,她也无怨,只想再看看他,这样就够了。「您还要进宫?难道不怕皇上又惩置您?」上回她被送到蒙古,奶娘事后知情时可是差点儿哭瞎了双眼呀!「奶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对她笑了笑,颐宁便离开房间,直接走出府门外。但一到外头她却傻了,面对紫禁城的方向,她心底明白,那种地方不是她想出来就出得来,想进去就进得去的。可是她不想放弃,于是边朝那儿走边想着办法──半途中,她遇到一位穿着打扮都很落魄的女子,那眼神含恨带怨地凝睇着她,朝她慢慢走了来。「颐宁格格,是妳呀!」对方咧开嘴笑,「好久不见了。」「小红!」颐宁也认出她了,「妳……妳怎么了?」「我……我们穆家垮了,全都拜骥风所赐,哈……」小红狠狠的笑了,「是他!是他害了我们穆家,他居然把我爷爷串通外邦的事告诉了皇上。为什么他要这么狠?连带我也被撵出宫了!」说着,她竟然又哭又叫,索性坐在大街上撒野。本来还不太清楚原因的颐宁一听见她这么说,蓦然明白了。她蹲下来扶她站起,「小红,这就是妳爷爷不对了,他这么做是叛国,是何等大罪呀!妳当初如果知情,就该劝劝妳爷爷才是呀!」「少来了。」小红用力推开她,半带疯狂地大骂道:「妳不要说大话了,等晚点儿哭的人就会是妳。」「妳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什么?光听她这么说,颐宁的心口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凌乱。「妳和骥风搞什么鬼呀?当初我问妳,妳还硬说没有,真会演戏。现在他为了救妳,向皇上坦白了妳和他之间的奸情,此刻正进宫向皇上领死呢!」小红愈说愈得意,「报应,真是报应!」「妳胡说什么?胡说……」颐宁胸口蓦然受到一击,差点儿喘不过气来。「我胡说吗?他揭穿了我爷爷,还自愿前往准噶尔征战,必然是有去无回了。这几年来大清国派出多少良将,全都葬身在那儿,脑袋还被悬在树头。是不是很残酷呀?妳等着看他的人头在那儿展示吧!哈……」小红笑得激狂,那声音就像魔音般直穿进她的脑心,让她疼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