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会儿,顾宛总算听明白了,这个宁夫子讲的是史论。
平心而论,顾宛觉得宁夫子的课讲得不错,该细处细,该略处略,讲的精彩处顾宛还会忍不住点点头。
可是上面的宁夫子就不这样想了,他一见顾宛点头就头皮发麻,顾宛越点头他就越讲不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有些恼怒地点起顾宛道,“顾清,你有什么话和意见可以直说。”
顾宛有些迷茫地站起,“我就是觉得你讲得好,所以点点头而已啊!”
宁夫子一愣,“当真?”却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顾宛点点头,挖空心思想了想,才道,“如果真的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太死板了,全部都讲的是正史,如果加一些野史进去,我觉得会更有意思。”
宁夫子脸色一凝,“野史都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若是误人子弟该当如何?”
顾宛笑道,“你都明说是野史了,还有谁会把它当做正史来听,不过就是图个乐罢了。”
顾宛前世最喜欢的副课就是历史,因为那个教历史的老头十分喜欢在讲课的时候掺一些野史在里面,这样一些枯燥乏味的历史部分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而且绝对不会有人将野史当做正史来听,只是一个用来活跃课堂气氛的工具罢了。
宁夫子的表情却更加怒不可遏,“顾清你到底什么意思?!上次你不是分明说我该讲正史就将正史,没来由的往里面掺野史只会误人子弟,今天又在这里说这些,你是有心要让我出丑的是不是?!”
顾宛不由得目瞪口呆:乖乖!我只是随口一说的啊!不会刚好戳中了之前两人发生冲突的点了吧?
顾宛只好装傻道,“我何时说过讲正史里面掺杂野史会误人子弟?”
宁夫子见顾宛不认,更加怒不可遏,点起顾宛身边的林进道,“林进,你坐的离他近,听得最清楚,你告诉他,上次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林进无端被牵连,费劲地从几乎容不下他圆滚滚的身躯的位置站起来,看了顾宛一眼,为难道,“上次顾清说先生与其句句不脱了正史的约束讲野史,还不如半句都不要讲,白白地误人子弟,惹人笑话!”
宁夫子冷哼一声,“你可挺清楚明白了?这是你自己上次说的话,如今却又要让我讲野史,你到底想怎么样?这学堂是你家开的不成,你今天像这样,明天想那样!一天一个样!”
顾宛听了林进的话,先是怔愣,突然笑了,“讲得好!”
宁夫子狐疑道,“什么讲得好?”
顾宛摇头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说的话,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并不矛盾。”
宁夫子瞪起眼睛,“不矛盾?你之前说不掺野史现在又要掺野史,还说自己前后不矛盾?!”
顾宛摇头笑道,“夫子,顾清不才,今日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宁夫子难得见顾清如此笑模样的样子,抿了抿唇道,“你问吧?”
“这皇家的教书先生与平民百姓的教书先生有何差别?”
宁夫子乍一听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牵扯到了教书先生,还是回答道,“当然有差别,一个是给皇子教书,拿着俸禄的,一个是给天下读书人教书,吃着学生的孝敬的。”
顾宛点头,“先生说的不错。一个是给皇子们教书的,该有皇家的胸襟,他们的视野必定要稳而不乱,天下才能稳;可是百姓们则不然,天下学子都是为了将来一展抱负才读书的,他们需要的相比较稳来说,更多的是要有自己的想法,要活起来。否则天下学子那么多,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给你背诵出来四书五经,但是他们都能辅国吗?”
宁夫子一愣,脸上带着震惊,顾宛继续道,“所以顾清的意思只是,给天下读书人教书不一定要走皇子的路子,他们将来要做的是替君主稳中求进。也就是说,您既然要讲野史,就不要怕犯忌讳,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您非要在讲野史的时候加进去束缚,不如干脆不要讲!不然到时候教出来的都是一群万事留三分的墙头草,何来的诤臣、直臣?”
一番话出来,文渊阁寂静无声,几声掌声突然响起,两个男子大踏步走进来。
当先的一个端的是器宇轩昂、贵气逼人,一双眼睛虽然线条柔和,却让人不敢直视,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顾宛,“好!不愧是我大齐朝的学子!若是每个学子都能如同你一般,何愁我大齐朝不威震四方!”
顾宛看向来的两人,目光却没有落在当先的男子身上,只有些愣怔地看着男子身后的人,有些想要逃的冲动。
萧琅渐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了,却没想到说话的人是顾清,此刻看着顾清一瞬不瞬地看自己,眸子闪了闪,已经明白过来,上前一步笑着道,“皇兄说笑了!我大齐朝的学子本就人才辈出,应该不止他有这般的见识。”
众人一惊,萧琅渐他们当然识得,只是萧琅渐叫这人“皇兄”,自然男子的身份只能更尊贵才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下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