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会开始前,各色人等都在忙碌,准备着各类祭品。一些小贩,趁机在围观的人丛中,兜售瓜果、花生、甜糕之类。也有挑担的,不方便挤进挤出,索性将担搁在地上,就在路边叫卖起来:炒米糖开水!荷包蛋!雲片糕哩!……
在庙前的地坝上,搭建起一个竹台。竹台上一位身穿华服的老者,头戴有两龙角的纸冠,脸上描了重彩,眉眼画得夸张,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神圣威严。这假扮的龙王爷,轻摇慢摇着纸扇,等待体验祭祀的仪式感。
一队头戴虾兵蟹将纸帽,身披纸质盔甲的士兵,在竹台四周搬运道具,无非是香烛,纸扎的马牛等物品,摆放整齐后,便依次肃立在祭台两边,一个个神情严峻,平视前方,不怒自威。让看闹热的人,胆小的,都躲在人丛后面。
虽然这场面,在乡里常有,但民智未开之下,都知道神灵是冒犯不得的,乞求神灵恩赐众生,自然要虔诚得五体投地。
只见台上,假扮的龙王爷扫了一下四周,满目人头攒动,朝圣似的注视着他。假龙王心想,要的就是这效果,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然后挥舞着纸扇,转身背向大众,面朝祭台正对的庙门------
香炉上三支香尽,一阵烟花鞭炮炸响,硝烟粉尘弥漫中,龙王爷升帐,他向庙门念着戏台上那些戏文……当然,没有人认真听,也听不懂。芸芸众生交头接耳,不亦乐乎,把这龙会当作了熟人聚会的场所。
有人发现,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对贼溜溜的眼晴,只在那些女人脸上划来划去,一个小跟班附在那贼眼的耳旁,细声陷媚说:
“少爷,你看那矮个姑娘,俊巧得很,城里人的连衣裙,腰细胸鼓,好逗人哟,不去瞅瞅吗?”这少爷,正是日前,李尔在肉食店见到的吴伯,控诉的纨绔子弟——牛三逼。
牛三逼随跟班手指方向看去,真的在聚集的人群外围,一帮胆小的乡村女子堆里,有一男一女两城里人,正悄悄说着什么,吃吃的暗笑。只见那矮个姑娘,长发梳成独辨,黑沉沉垂在脑后,头戴一顶时兴的旅游帽,不消停的左顾右盼,恰似风尘中人。
她双目忽与牛三逼贼眼相对,直刷刷扔来一阵秋波,甚为令人销魂锁魄,三逼不禁心旌摇荡,摸出一张银票,眯一只贼眼,意思你懂的,令跟班持银票快去快回。
跟班走后,这闷骚少爷还舍不得收回目光,那姑娘吃吃掩嘴笑过,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顿时都愣住了,然后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两人互瞪一眼,又急忙避开,都被对方给吸引,心心念念欲罢不能了。
一会,跟班回来,告诉他,问清楚了,那一兄一妹是外乡人,旅游到这里,对乡间民俗文化好奇,也来看闹热。龙会眼看就要完了,他俩就要乘船离开此地,去下一个旅游景点。
少爷一听,这可机不能失呀,他又摸一张银票,让跟班再去约那二人,江边茶坊喝杯淡茶,怎样?
跟班再次回来时,喜孜孜告诉三逼,“恭喜少爷,那姑娘见少爷连给两张银票,出手阔绰,也有爱慕之意,八成想弄你银子。”“呸!大胆,本少爷难道不俊吗?两情相悦了,才接受馈赠,这点道理都不懂。”
挨一顿臭骂,跟班赔上小心,“爷说的是。人家都应承了,马上滨江茶楼相见,只是那高个少年说,舍妹,待字闺中,出不得众,非要当哥子的陪着,昨办?
那少爷一听,咚咚心里直响,小心肝欢喜得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他悄然应道。“好嘞!马上去滨江茶楼,莫让美人久等了。”
说罢,牛三逼举目朝刚才方向看去,那二人已钻出人堆,留下背影,轻盈而向江边去了。
这傢伙,还真是色胆包天,自以为在自个地盘上,花钱押妓、喝花酒、花茶搞惯了,见对方收了钱,且约了相会地点,也就大大例例贴了过去。
滨江茶楼不远,步行约莫半盏茶功夫。那年月,没什么滨江内侧开发的概念,更无有悖于自然风貌的人造景观。茶搂,也不知立在码头多少年了,专为乘船、候船客人而设。除一天一班船去船来,路人多点,茶楼生意较好外,其他时候,就显清静了。
此刻天凉,行人稀少,一片死寂。倒是高耸的阁楼,古朴沧桑。阁楼房檐下挂了几个灯笼,在微风中晃悠着,显得打眼。
李尔和开光“兄妹“进了茶楼,找到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点了几道当地名菜和酒,便有小二过来询问,还有什么需要服务的?李尔道:
”我这妹子想必累了,楼上可有客房歇息?”小二答:
”有,专为误船客人所备。”
“那好,开一间我自扶她上去。”
安顿好一切,李尔静待鱼儿上钩。
约摸一盏茶工夫,一胖一瘦二男匆匆进店,李尔认得使钱的青衫跟班,见那胖子俨然主子模样,知是牛三逼,也不答腔,看他怎样开口。
三逼故意让跟班在前,很傲慢的等着他拍马屁,“我家少爷亲自到访,可是逢壁生辉呀!嘿嘿……”
“请坐、请坐,得识年少金主,三生有幸。”李尔说罢,趁跟班给主子倒茶时,看那三逼一脸横肉,眼眶四周熊猫黑,像那种过度欢颜,精血耗尽之徒。
他在李尔对面坐下来,不屑道: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老弟这等青春,怎么?令妹何在呀?何不一道叙叙,我这人喜交英雄,也不排斥美女。”
“噢,对、对,我家少爷英雄、美女都敬仰,在本地可有名望哩。”跟班谄媚道。李尔一声冷哼,说:
“那是,不过,我家这丫头害羞腼腆,你别嫌弃就好!我们不如先喝上两杯,调剂下情绪,待会我妹子才不埋怨我,弄个缺乏情调的哥们。”
对嘀,对嘀-------主仆二人不迭连声赞同,三人便畅饮起来。跟班身子骨儿单薄,一会便躺在桌上,梦呓般咕咙:好酒、好菜、好呀……
胖主人呢,也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眩起一对二筒,似睁未闭的唸叨:
“舅哥哥,快扶我去见令妹,怕她都等、等不急了……”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