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一日贾赦将他侄子宝玉喊来欲商议探春婚事,竟发现这小子天生了一种朴素的民主念头,委实大惊。他这些年来并不曾将这位原著男主放在心上,如今瞧着,保不齐日后能派上大用。半日方点头道,“好的很。宝玉,这个念头好的很。”
宝玉叹道,“伯父莫笑我,我知道不能的。”
贾赦笑道,“如今自然不能,来日未必。”
宝玉道,“就拿嫡庶一事而言,便平不了。”
贾赦望着他,“说说看。”且看看这个著名的女性之友能想出些什么来。
宝玉道,“伯父莫笑话我。既然母亲不同,母家自然不同,如何能平呢?”
贾赦笑道:“自然能的。孩子的母家不相上下不就好了?”
宝玉道:“妻妾之母家怎能不相上下?”
“同一个母家,自然不相上下。”贾赦笑道,“如今你与环儿嫡庶不平,自然是因为母家地位相去万里。若你们是一个娘生的,不就一个母家么?”
宝玉思忖道:“伯父是说,将环儿记在我母亲名下?”
“非也。”贾赦道,“你母亲如何会对旁的女人与她丈夫生的孩子好?唯有你二人都是她亲生的,方能平了。”
宝玉想了一会子,道:“那岂非为妾者都不能有子?”
贾赦笑道:“不是为妾不能有子,而是无妾。”
宝玉又想了一会子,摇头道:“人都说我是傻子,伯父才是傻子。世人皆纳妾生子、或是红袖添香。伯父也只得许出去那般好处,方换得二姐夫无妾罢了。”
贾赦又道:“世上男子有许多妾室,女子却与多人共夫,岂非也不平的?”
宝玉道:“自然不平。”
贾赦点头道:“便是如此。因你父亲养着整个家,故此他可有妾。因你舅父是王子腾,故此你母亲可让周姨娘不孕。反之,你父亲撑着一个家,却要与你母亲相平,与你父亲而言又不平了。王子腾助了我们家多少?周姨娘的哥哥又是谁?”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再从另一头说,纵你母亲不愿意你父亲纳姬妾,你父亲非要纳,她又能怎样?周姨娘有一万个不甘,她自己也好、她的兄弟也好,皆无力报复你母亲。你母亲在你父亲跟前乃是弱势、周姨娘在你母亲跟前乃是弱势。弱势固然奈何不了强势,强势也不曾看得起弱势。只是,说不得弱势有朝一日得了旁门左道之法,弄出五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又将你的年庚八字写在纸人身上,一并五个鬼都掖在你床上。待你魂归西天了,纵将那个作法的碎尸万段又有何用?”
宝玉如何不知道他说的是赵姨娘?那赵姨娘日日粗俗不堪的愚妇模样,竟险些对自己下这般狠手!吓得面如金纸,浑身不禁发了冷颤。
贾赦只做没看见,仍道:“而驸马郡马无妾,只因公主郡主少说撑了阖府一半的门庭。平日也曾听闻某家妾室因母族强盛起来将主母拱下去的,便是因为她较之主母更有利于夫家。两口子情比金坚的不是没有,少而又少罢了。故此,你二姐夫无妾,乃因你二姐姐带给莫家的好处过大,撑了他们府里一大半的门面、夫妻平了。纵然这好处是我给的,若你二姐姐不是我女儿,我会给么?”
宝玉稍稍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强笑道:“我说伯父傻么。如伯父这般,肯为了替女儿撑夫家门面便给出去这许多好处的,世上能有几个?纵然有那个心,又岂能有那个力?旁的不说,二姐姐陪嫁出去的清明图书馆,多少人说我们家傻呢。”
贾赦笑道:“你二姐姐不值得一座图书馆么?”
宝玉立时道:“自然值得。”
贾赦追问:“旁人为何觉得不值呢?”
宝玉道:“他们不知道二姐姐是何等人物品格儿。”
“这就是了。”贾赦道,“女子深藏内院,外人不知道其人物品格。像你这般知道的,便以为她值得。除非女子出了这内院。”
宝玉竟听住了,身子不由得前倾。
“如今世上多是男子独自挣钱养家,岂不也辛苦得紧?除非女子也挣钱养家,男子便可省下一半的力气,这般就平了。”贾赦长叹一声道,“你大伯我很懒啊,若你大伯母养了一半的家,要我不纳姬妾,我肯上加肯。没准像我一般懒的男人天下不少呢。”
宝玉半日没明白过来。“女子如何挣钱养家?”再生之鬼道长
“你爹如何挣钱养家?”
“我爹在朝廷为官有俸禄。”宝玉脱口而出。
贾赦笑道:“你看三丫头的人物才学,如是男子,可否金榜题名为官做宰?”
宝玉赞道:“三妹妹才学志向是胜过我的。”
“那她如何做不得官赚不得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