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傲以为他的世界已静止在这一刻,再也不会流动。朝云像是云朵般飘软的身子紧靠在他的怀中,她的体温惊醒了他,这才明白这不是他的噩梦,这一切,再真实不过。他立刻张扬着眼眉,四下寻找仇敌。远站在山岭上的西门烈,本只是想射个几箭恐吓他们罢了,谁晓得他不小心射得太准确无误,居然就这么命中朝云,在知道事情大条了后,他马上就蹲下以防被北堂傲撞见,并且飞快地扯下蒙面的黑布,处理掉手中的弓和箭,好让北堂傲找不到凶手。就在他做完一连串的事宜后,他朝着山脚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收到他哨音的山匪们,登时如风中四窜的黄沙,在转眼之间举批撤退不留一人,却留下了将朝云拖到远处去藏躲的北堂傲。北堂傲隐隐地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之处,但他并没有时间去深究,寻着了一条逃躲的小径后,便带着朝云离开以免被其他镖师们追上,只是他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该如何回到山寨里为朝云疗伤,只能在滚滚的黄沙中,摸索出一条属于他们俩的道路。一条令他们往后再也离不开、走不散的路。※※※北堂傲环抱着朝云,自那阵混乱中逃开了后,便在荒山野岭里四处找寻着回去山寨的路,但他很清楚,西门烈若是故意扔下他们,那么他们想要轻易的回去,恐怕只是痴人说梦,西门烈根本就是要他们两人在这情况下流落在外。好不容易,趁着日落天候又变得寒冻之前,北堂傲在一座山岭上,找着了一座荒废已久的枯寺,虽然这座寺并不大,但里头是昔日纳客的某些厢房还是满洁净的,而在这座寺中,还有一处冷泉,非常适合朝云用来疗伤。他将朝云带至某间厢房内,整理了四周一会便让她上榻休息,而他则是去打来冷泉和在寺后的小药草园里摘了些许药草,准备为她疗伤。一直压抑着中箭痛楚的朝云,脸上虽是没出现过一丝疼痛的表情,但豆大的汗珠却不断淌落她雪白的面颊,让北堂傲看了更是不舍于她的坚强。“虽然这里不舒适,但可以让咱们住一阵子。”他坐在床边将她扶抱起,边拨开她沾黏在伤处的发,边向意识有些模糊的她说明。朝云还是很不放心,“还有人追来吗?”那群镖师追他们追了那么久,就不知他们是否有将他的仇敌给甩开了。“没有了,我确定这里很安全。”北堂傲缓缓抚平她紧蹙的眉心,看她的面容徐徐舒放,逐渐流露出丝丝痛苦的神色。朝云喘息地靠在他的怀里,不断地在脑海中命令着自己不要晕过去,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为他带来麻烦,一直以来,她都是个能够独立自主,不需要照料的女子,她和他所认识的女子们都不同,她是不一样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北堂傲心痛又心怜地拉开她的外衫,才想要拉开她的里衫时,朝云的小手便按住他。“我没事……”伤在肩窝处,若是要处理伤口,只怕会有许多不便,为了不让他们都难堪以及又产生莫名的暧昧,她还是自己来就好了。北堂傲却不这么认为,“肩窝插了一支箭,这叫没事?”她知不知道她的脸现在雪白得就像一张白纸?她知不知道她是流了多少血?想要用一句没事就打发他?“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她试着让自己坐正,乏力的推他下床,将手绕至背后想要取出那柄仍插着的飞箭,但即使她是勾着了,她却没什么力气拔出来。不愿再见她脸上闪过任何凄痛的北堂傲,不理会她的反对,将她的脸庞紧按在怀里,将手伸至她的背后想代她拔出那柄飞箭,她却不让,不愿让他疗伤。对于她的反抗,他不禁有些躁怒,“你现在是在搞什么鬼?”“我不要再欠你人情。”他已经救过她数回了,再欠下去,她会不知该怎么还他的这个人情。她宁愿让自己痛彻心肺也不要再欠他的人情,硬是与他拉扯着,更让肩上的疼痛加倍,可是她还是不愿软弱下来,不愿自己在他的眼中是个弱者,她与他一样,都是个强者,她还记得,他是个只认同强者的人。“别逞强了,这不是让你耍性子的时候。”他气怒的将她的双手都捉来胸前,用力的拥住她,想趁她两手不能动弹时乘机为她拔去那柄停留在她身上已久的飞箭。她还是无比的固执,“不行……”北堂傲索性一口气扯裂她的裹衣,让她雪白的肌肤全都暴露出来,并且放纵自己恣意吻上触目所及的每一处,也让她无血色的小脸终于有了一点点的色彩。“现在,你还剩下什么可以矜持的?”他抬起头来,眼眸炯炯地瞅着她,“若是还有,我会把它找出来加以破坏,好让你甘心的让我疗伤。”因他的话,朝云的小手缓缓地松开来,任他将一手按住她赤裸的背部,一手放在她身后的飞箭上。“朝云。”他在开始拔箭时,低声地唤着她。他低沉又哑涩的音调,令她的灵魂也为之战僳,不知不觉受诱地朝他靠了过去,抬起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忍着。”他不忍地向她交代,开始动手拔出那支深插入她肩窝的箭。看着他的眼,朝云试着仔细地把眼前的一切都记下,不肯晕过去。恍然间,她忘却了她正遭受着拔箭的痛苦,因为他炯亮中带着怜爱的眼、他那因她而紧皱的浓眉,在在地显示出他的在乎,她才知道,原来她是有被他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头的,这让她可以忍住背上烧一般的痛,可以忍住她眼中欲夺眶的泪,可是她却忍不下心中那颗正流离失所的心。她的心,就像是天上的云朵,愈飘愈远,直飘向他的方向去,再也不复返,不肯回来停留在她的身上。冥冥中的情牵,让她再也不能走开。“何必这么逞强?”拔完了箭,却发现她从头至尾都保持着清醒,北堂傲怜惜的指尖滑过她的眼畔,勾出她苦苦压抑的泪。“我……”剧烈的疼痛令她倚在他的胸膛上喘气,再也无法移动自己分毫。北堂傲为她敷上了草药包扎好后,小心的将她纳入怀中为她披上外衫,回想起她当时是怎么替他挨下这柄箭的,以及她当时脸上的那份惶急和害怕,令他恍然的以为,她的那些神情,全都是因他而生的,这让他有丝快乐,也有丝纯粹的满足。他轻柔地抚着她的发,“那时,你为什么会来?”其实,她是不须赶来救他的,因为在她的使命中,根本就没有救他的这一项。“因为西门烈出卖你,他做了别人的生意让人来杀你。”她不忘向他示警,“往后见到了西门烈,你要当心他。”他的唇边勾着一抹笑,“我若死了,你不是更省事?”“他们没资格动你,我不会允许的。”她反感地摇首,怎么也无法容忍他人向他动手。北堂傲含笑的轻弹她的俏鼻,“都说你跟我很像,你就是不肯承认。”她也许不知道,她现在的口气,简直就跟他一模一样。“我不是你的影子……”对于这点,她还是坚决地否认,她还是相信,她有着她自己,并不是全然都跟着他走、跟着他游移的。“别又用你的声音诱惑我。”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低声轻声轻哄,“闭上眼歇会吧。”以为他要离开的朝云,心头悬得紧紧的,不肯投放敞开了双臂准备迎接她的睡海,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我会一直在这里的。”他看明白了,低首在她的耳边保证。得到他的保证后,朝云才合上双眼,再也无法负荷地沉沉睡去,但北堂傲却转首看向窗外那抹定立已久的熟悉身影,悄声地离开朝云。与北堂傲同一师门的腾虎,恭谨地站在厢房的门前,以迎接刚踏出房门的北堂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