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会感受出害怕和恶心。那时候的恭俭良,还能用幼崽小小的身体贴着温格尔,问出一点寻求安慰的话,“雄父,喜欢吗?”“雄父感谢他。因为他把小兰花留给了雄父。”温格尔从不会责怪幼崽深夜惊醒的举动,纵然自己病弱,他也会点灯抱着幼崽哄上半天,若是再不好,亲自下厨给恭俭良做点压压惊的吃食也是极自然的事情。可他又从不正面谈起那个噩梦般的雌虫。“睡吧。小兰花。”温格尔只会抱着他,和幼年时一样,哼唱着摇篮曲,合着节拍轻轻拍打恭俭良的背,哄他睡觉,“雄父就在旁边。睡吧。”也对。恭俭良自觉,怎么会有人喜欢被强迫,喜欢被无时无刻被杀人魔惦记着呢?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一个私生子,雄虫的性别优势也无法抹除他是一个杀人魔的孩子,是一个从最开始不被期待不被认可的孩子。“雄父,喜欢我吗?”“喜欢。”“有……多喜欢?”“有一天,小兰花要杀掉雄父,雄父也不会怪小兰花。”温格尔枕在恭俭良身边,温柔给孩子捻好被子,笃定地请求他,“不过,雄父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看到我们的小兰花得到幸福,看到哥哥们都幸福,夜明珠家也有了好的发展。”“那要好久好久啊。”“所以小兰花要好好学习。”温格尔揉着幼崽的脑袋,哄他睡觉,“想要在人群中生存,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先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雄父不希望小兰花因为杀死雄父去监狱。”“可真的好久好久啊。”普通雄虫可以活数百年,温格尔那时候才不到三十岁,无论从任何角度看,他都还处于青年期。他应该能活很久才对。雄虫认真想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会儿。恭俭良并不傻,可这一刻他又希望不那么会察言观色,他希望雄父不要那么认真。“不会很久哦。”温格尔道:“雄父会比你们早一步去世。能够满足小兰花的欲望,让小兰花开心之后再死掉,雄父会觉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没有哭,温和地笑起来,在被子下牵住恭俭良的手道:“小兰花如果能够感受到失去至亲的痛苦。一定不会想要其他人感受到这种痛苦。”“如果感受不到呢?”“说明,你对杀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小兰花也该看看更美好的世界啦。”更……美好的世界。更能让自己心动的世界吗?禅元的脸骤然拉近,他双手扒开恭俭良的双臂,迫使雄虫从美好的过去中抽离出来。他嘴巴在张合,恭俭良却什么也听不见。那些声音混淆在一片粘稠的液体中,上下摇晃,变成咕咚咕咚的古怪气泡音。雄父死了啊。死了啊。这就是死吗?好没有实质感啊。原来雄父已经死了啊。恭俭良几乎要把下嘴唇肉咬掉了。禅元才发觉不对劲,他强硬捏开恭俭良的下颚,“恭俭良。你现在打算用自残威胁我吗?”这句话好像是一个开关。恭俭良的眼泪断线般掉下来。他眼泪鼻涕糊在一起,脸偏偏压在禅元的手掌中,涎水混合还在流淌的鲜血,脏兮兮沾染一地。好讨厌禅元。明明都忘记了雄父死掉的事情,为什么要这说。恭俭良怨恨的眼神融化在眼泪中,他张开嘴嚎啕大哭时不忘指责禅元。他说,“滚开。都怪你。要你管。雄父死了。雄父死掉啦。你那么开心。要你管。你这个变态。”他的指责是一个一个短语,混合着哭声和呜咽,猝然数拳打在禅元的心房上。啊?哭了。等一下!真的?哭了?禅元吞咽下口水,难得慌张起来,他伸出手戳一下恭俭良的眼泪,温热咸湿的水珠还没有稳定。恭俭良的手率先打下来,雄虫的力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打几下无伤大雅。禅元勉强避开,鬼使神差将眼泪凑到嘴边,尝了尝。哦。真哭了。禅元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去。他以为自己会乘胜追击,脑海里冒出无数分析的话术和策略。然而,在直视恭俭良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哭起来也好好冲啊!!作者有话说:【今日份幼崽】小扑棱有个巨大的秘密。他还在蛋里时就记得一些事情了。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很温柔的声音会哄他睡觉,还会给他读一些可可爱爱的小故事。小扑棱可喜欢对方了。他那时候什么都不会说,但本能围绕那股气息转来转去,偏偏雄父还要和他抢。“嗳。”雄父又和他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