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此时此刻,这位一心追求长生的帝王,或许正盘桓在浓云之上,用他一贯柔和而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esp;&esp;陛下,你得到长生了吗?
&esp;&esp;身后,有一道目光遥遥注视着他。
&esp;&esp;谢昀寻他不得,顺着李崇的指引来到后殿外古树下,却乍然沉默下来。
&esp;&esp;——他在祭拜谢从清。
&esp;&esp;即使谢从清用他试毒,剜他血肉,禁他读书,他也依然没有忘记谢从清。
&esp;&esp;他陪伴的第一任皇帝,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人。
&esp;&esp;李崇迎上前来:“陛下,可要返程吗?”
&esp;&esp;目光中,朔月已经站起身,朝自己走来。似乎看见自己在等他,还招了招手,能想象出那双弯月一样的眼睛。
&esp;&esp;谢昀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神色如常:“返程。”
&esp;&esp;只是祭拜而已。谢从清在朔月身旁十一年,他有祭拜之心也是寻常。
&esp;&esp;何况,祭拜又如何,念念不忘又如何?
&esp;&esp;谢从清毕竟已经死了,他日日夜夜陪伴着的,是自己。
&esp;&esp;是,如今只有不到一年,但往后还会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esp;&esp;天长日久,摧枯拉朽。
&esp;&esp;朔月早已不属于谢从清了。
&esp;&esp;返程后不久已是晚上。朔月等谢昀半晌未果,索性下床去找人,不料却在千鲤池旁看见了谢昀。
&esp;&esp;夜色深深,水波粼粼,偶有未眠的金鱼搅动几丝水波。朔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好心提醒道:“陛下,那里容易掉下去。”
&esp;&esp;谢昀头也不回:“怎么还没睡?”
&esp;&esp;朔月一起坐过去:“陛下不睡,我在等陛下。”
&esp;&esp;早春的长安夜晚仍然透着凉意。谢昀瞥一眼盯着月亮发呆的朔月,看似随意地问:“冷吗?”
&esp;&esp;朔月这才回过神来,诚实地点点头:“有点冷。”
&esp;&esp;“让你不多穿点。”谢昀轻嗤一声,解下披风扔过去,“穿吧。”
&esp;&esp;朔月喔了一声,乖乖把狐狸毛笼在脖子里,雪白绒毛暖绒绒的围着脸,让人不自觉生出想捏一捏的冲动——谢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四下目光无处落脚,只好也如朔月一样将目光望向天边的皎皎春月。
&esp;&esp;皇帝陛下坐着不走,朔月一贯最听话,当然没办法自行离开,只是他实在想念庆元宫柔软的床榻,尽管人还老老实实跟着,眼神却不时地飘向谢昀。
&esp;&esp;朔月:“陛下,夜色已深……”
&esp;&esp;谢昀却道:“你从前怎么称呼……他?”他?
&esp;&esp;朔月素来迟钝,此刻却骤然领悟了谢昀的意思。
&esp;&esp;“陛……陛下?”
&esp;&esp;“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esp;&esp;谢昀发现自己很难想象朔月和老东西在一起的模样——谢从清也会这样抚摸朔月柔顺的头发吗?他也会在夜色中凝视朔月浅眠的睡颜吗?朔月称呼自己时,怀揣着的心情与昔日称呼谢从清时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