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子旻明白苏烨是在逃避自己的眼神,并不勉强他,只是低下头拿着画笔沾了点桔铬黄的颜料,在栏杆上的雕花边缘勾勒着,那口罩遮掩下的薄唇正悄悄扬起,笑意一直蔓延到了眼底。
&ldo;这是海牙议会图书馆,在荷兰……&rdo;邢子旻没有回头,但他知道,苏烨就坐在他的身后。&ldo;别看它外观是十足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内部装饰风格却受到了我们中国的影响,比如栏杆上的雕花。&rdo;
苏烨闻言,不由凑近了一点,这才发现邢子旻画得极其细致,就连栏杆上的雕花纹路,都画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看得入迷,温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邢子旻的耳畔,令邢子旻的耳朵渐渐染上一抹潮红。
苏烨不由一怔,连忙往后仰了一些,用一声轻咳掩饰尴尬,问道:&ldo;你去过?&rdo;
&ldo;嗯。&rdo;邢子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仍是那般温柔似水。&ldo;应该说我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我应聘任职图书管理员,一直工作到回国,我才离开。&rdo;
&ldo;哦。&rdo;苏烨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名新来的康复医师委实奇怪,从没有劝过他一次接受康复训练,不像原来的那名医师,每隔一阵子都会想出什么办法,企图激起他的斗志。什么鼓舞人心的话语,什么励志电影,什么历经苦难的名人传记,各种心灵鸡汤,层出不穷。
但显然,他皆失败了。
该说新来的医师不敬业吗?
其实也不尽然。
邢子旻每天在他醒来之前就会抵达他家,他每天一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朵新鲜娇艳的玫瑰,花瓣上似乎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折射出朝阳的光。
至于晚上,都是在他入睡之后,邢子旻才会离开。
他陪伴他的时间比原来的那名康复医师多太多,他觉得他的生活似乎就是围着他转,雷打不动。
可除非他主动提出什么要求,否则邢子旻只是做自己的事,看书、看电影、画画、煮咖啡、调酒……
邢子旻会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苏烨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竟然被邢子旻攻破了心防,竟然开始那么关注他。
他可以背出邢子旻看过哪些书,哪些电影,记得他画过什么样的画,还喝了几次他煮的咖啡、调的鸡尾酒,甚至对此评头论足了一番。
苏烨忽然明白,邢子旻其实一直都在试图改变他……
邢子旻画过许多画,风景、人物、动物等等,每一幅画都在表达一个故事。
他在告诉他,除了奔跑、跳跃和赛车,这世界上有趣的事还有太多太多,而且是他能做的,当然,前提是他接受康复训练。
当书架上最后一本书的外壳也被描上颇具厚度的熟褐色时,苏烨终于没忍住,开口打破沉默:&ldo;我想看看你。&rdo;
在刚出院那会儿,因为伴随着一些后遗症,就算只是普通的感冒病毒,都可能让苏烨缠绵病榻好几个月。所以原来的康复医师在见苏烨之前,都会戴上口罩,既保护他自己,也保护苏烨。
如今苏烨的免疫力已经恢复了许多,原先的康复医师在后来也就没怎么戴口罩。
在邢子旻第一次来家里报到时,苏烨只以为他是比较谨慎,又因为对他的长相毫无兴趣,也就从来没想让他摘下口罩。反正,邢子旻有一双异于其他成年人的漆黑的眸子,和初生的婴儿一样黑白分明,但又深邃太多。这是一个感情深沉浓烈的人才会有的眼睛。
而且,邢子旻看的他的眼神,温柔得和他的母亲很像,但又很不一样。
所以哪怕邢子旻戴着口罩,他也不会认错他。
但是现在,他却突然很想很想知道邢子旻究竟长什么样……
&ldo;我想看看你。&rdo;苏烨又重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