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傅家祖先从勤县出来,可不是什么举族欢腾之事,而是幼儿失怙,孤儿寡母受人欺辱二十多年,被赶至深山居住,辛辛苦苦考上了进士才离了那地方,如今他们这一支兴旺了,那些久远之事大家都当作不记得,才平安相处。
可是明朗孤身一人回去,又不通武,一旦有什么不测,叫她如何活下去。
傅侍郎也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祈求岳父的帮助,好歹他是太子的师傅,太子应当会卖一个面子。
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旨意都下了,虽不知为何今科如此特别,还没出皇宫就拿到了圣旨,但尘埃落定之事,是变不了的。
“母亲,不用去了,我愿意去勤县。”
沉寂了许久,傅明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傅太太收拾东西的手停在半空中,她以为儿子是不想叫她为难,说道:“你外祖父好歹也是三朝元老,又是太子殿下启蒙师傅,只要他开口,太子一定会为你在陛下面前进言。。。。。。”
傅明朗毫无生气,淡然开口:“就是太子殿下之意,才让我去的勤县,母亲不必求他了。”
“……那如何是好,你若是去了,最少是三年,你还没和越苏定亲,难道日后在勤县成亲?”傅太太叹了叹气。
傅明朗苦笑一声,摇摇头,径直走了。
没有人敢去拦他,但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明朗这。。。。。。这是决定了在勤县成亲的意思吗?”傅太太不确定的问丈夫。
凌月见他走了,同傅太太告了退,小跑追上了傅明朗。
“二公子,宫中规矩森严,想必吃的不多,不如奴婢为您温些小菜吧。”
傅明朗神情恍惚,面容呆愣,纵使听到有人在说话,也只觉得聒噪,所以没有应答,旁若无人似的向自己房中走去。
凌月想了想,便自作主张将饭菜端到了他房中。
谧静的房中,一丝声响也无,她走近看,傅明朗连靴子都没脱,连同外袍就这么的躺在床上,一只脚半伸在床外。
帘布半垂,月影阑珊,白瓷酒壶松落在手边,壶中之物所剩无几,流出来的酒浸湿了被褥。
凌月刚要倾身拿取酒壶,手就被傅明朗攥住:“越苏。。。。。。越苏。。。。。。”
她试着动了动,想脱出手来,却被攥的更紧了:“二公子,奴婢,奴婢不是表姑娘,奴婢是凌月啊。”
她说的委屈,傅明朗已然醉了,眼睛未曾睁开,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双手抓着她的手臂不放,神情哀伤,口中呢喃越苏的名字。
那年他十二岁,离了京城的学堂,要去懿明书院读书。
临别时,他特意帮馋嘴的越苏买了兴盛斋的栗子红豆糕,独自一人跑到她院子里。
听到他要去读书,九岁的越苏以为他永远也回不来了,哭成了花猫脸:“朗哥哥,越苏舍不得你。”
他心中也有万般不舍,可读书一事,由不得他一个人做主。
母亲说,懿明书院的先生学问精深,只有去更为广阔的天地,见识过不同的师傅,才能集百家之长。
可是书院离家很远,他只能半年回家一次,他舍不得疼爱他的祖母,舍不得父母兄长,最舍不得的,是整日缠着他让他带她出去放风筝的越苏。
如果没有他,她定然是要被何家老太婆欺负的,那老太婆骂起人来可凶了,越苏好几次被她骂哭,不仅如此,她还喜欢用藤条打手心,越苏一边哭一边跪在佛堂抄书,小小的手连毛笔都拿不稳。
傅明朗志向远大,向她保证:“等我读好了书,就能考取功名,就是像父亲一样的大官,到时候,我一定同母亲说,要把你娶回我们家,我家的厨子做菜可好吃了,也不会有人敢打你,谁敢打你,我就让衙役把她抓起来,扔到大牢里!”
越苏被他逗笑了,眼泪还挂在眶里,喜极而泣:“好!朗哥哥,我等你当上大官,你可一定要记得来娶我!”
傅明朗就这样带着行囊和书僮,去了书院读书,他几乎每个月每个时节都会写信给她,诉说他交了哪些朋友,听了哪个师傅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