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乌发雪肤,在夕阳的背景衬托下美得不像话,美术老师是下放的知青,国家美院毕业的高材生,见了这一幕,立刻被激发出了创作的欲望。
他看也不看,两只手四下一摸索,什么也没找到,这才想起身上已经没有了惯用的素描本和铅笔,顿时蔫了。
&ldo;文老师。&rdo;女学生走过来,礼貌地唤了一声。
美术老师姓文,名叫文涛,身高不超过一米七,戴着副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他推推眼镜腿,跟学生说:&ldo;还是宣传文|化|大|革|命的主题,从报纸上找两篇文章抄上去,再配个工农团结的粉笔画,也就差不多了。&rdo;
他虽然专业水平不错,奈何适应不了现在普遍要求的简单朴实的风格,其实他心里还吐槽过那是傻大笨粗,好在还有傅秀这个学生可用,傅秀画时下流行的政治宣传画是一把好手。
傅秀嗯嗯答应着,到了校门口立的黑板前,先把已经模糊的上期黑板报统统擦掉,才拿起粉笔画起来。
她画的是一副麦收图景,两名打扮朴实的农村妇女在收割麦子,弯腰时额头的汗水淌下,脸上却带着收获的喜悦。
这副图画不是她自己的构思,是她从报纸上看来的,当时觉得很有意思,这会儿就直接挪过来用了。
文涛站在她身后看着,暗暗点头,就见她回过头来说:&ldo;文老师,这副画的原作者是谁?你告诉我,我好标出来。&rdo;
&ldo;不用这么麻烦罢?&rdo;文涛含笑问道,目光逡巡在她脸上。
这副图既然发表在报纸上,他当然也见过了,还是他很敬重的一位前辈所作,这么问只是想知道学生是怎么想的。
傅秀摇头道:&ldo;这只是我空手描的人家的东西,要是不标出来,叫人误会成我的作品,我不就成小偷了吗?&rdo;
文涛心里啧啧称奇,便告诉了她原作者的名字,看她一笔一划认真地添上,心里也觉得很快活。
他喜欢傅秀这个学生,还真不是有些人背地里说的闲话那样,是在打这个女学生的主意,他只是喜欢这个学生身上那些让他熟悉的做派。
下放到农村当知青后,物质上的匮乏还是其次,精神上的匮乏才更让文涛感到窒息,农民们当然淳朴善良,但没有人能和他进行过去那种交流。
傅秀这个学生明明也是农民子弟,做事却和身边的人截然不同,总是那么严于律己,周到细致,不像个乡下人,倒像个真正好出身的大小姐。
不过这会儿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好出身了,三代贫农才够根正苗红,也就是傅秀的这种出身。
他又站了一会儿,见没什么纰漏,就径直走了。这会儿也正到了放学的时候,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校门,也有和傅秀打招呼的,人渐渐就少了。
傅秀画完那幅粉笔画,退后几步端详了端详,觉得还算满意。从前她偶然看到这个时期的图画,总觉得傻得要命,这会儿倒看出几丝趣味来。
只可惜不能与姐姐共赏。
她拾起粉笔,在空白处抄录上报纸上的文章,最后在顶行写下两行大字&ldo;坚决拥护文|化|大|革|命,拥护毛|主|席&rdo;。
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外头叫她&ldo;秀儿,秀儿‐‐&rdo;是栓子叔的声音,她扭过头去,果然是栓子叔,正坐在板车上抽烟袋,黄铜的管上冒着烟。
她收拾好粉笔盒,跑过去跳上栓子叔的板车,把书包放下去,喊道:&ldo;栓子叔,我们走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