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平江的大户人家确实非常推崇赵瑢这位少年才子,他进京赴考,几乎牵动了所有知情人的心思,等高中的消息传来后,郡中更是一派欢腾。
文英这一路足足走了两个月,从暮春时分走到盛夏。
抵达平江郡的那天,天上的太阳毒辣得可怕,使尽浑身解数把地上的树木烤得蔫蔫搭搭,发烫的路面上没有行人,只有蝉还在不知疲倦的嘶鸣。
他们一行连人带马进了驿站,管事顶着日头站在院子里指挥手下人装卸东西,见文英被两个丫头抱下来,忙请示道:&ldo;虞李卢几家都打发了人来请安问好,见是不见,请小姐的示下。&rdo;
文英的身体不太好,经过长时间的旅途跋涉,精神恹恹的,闻言还是强打起精神,吩咐道:&ldo;等我洗漱后就见她们。&rdo;
驿站的驿丞有一口大黄板牙,躬着身子在前引路,都不敢多往她脸上看一眼,低头笑道:&ldo;小姐安心歇下,被褥昨天刚晒过,不生虫子的。&rdo;
这驿丞操一口带有浓浓地方口音的官话,文英打生下来没到过这边,只依稀听懂了几个字,还是丫头用正经的官话重复了一遍,她才明白,微笑道:&ldo;有劳。&rdo;
小丫头的声音如乱弦急弹,听得驿丞咋舌不已,忍不住道:&ldo;这位大姐儿说得一口好官话哩!&rdo;
房间雅致精洁,虽然不是上上等的,收拾得倒也干净,丫头打水来给文英洗了把脸,就叫了请安的人过来。
进来的是四五个模样体面的女人,头上都挽着油亮亮的纂儿,穿戴也不奢侈,不过干净整齐而已,手上提着提盒,见了文英本是要笑,一眼瞥见她的腿,笑意都凝在了脸上。
服侍文英的丫头这一路上早叫她收服了,见状气愤不已,拳头都攥了起来。
文英见惯了异样的眼光,无心与这些仆妇计较,淡淡笑道:&ldo;劳你们各自家里的主子想着了,回去替我问好吧。&rdo;
几人这才一下惊醒过来,为自己的失态暗暗羞惭之余,眼里都不约而同闪过一丝讥笑的神色。
她们都是各家的世仆,几大姓在平江繁衍已久,彼此的关系盘根错节,仆人们也大多互相认得,一见这位赵家小姐竟是个残废,就知道她是没什么前程的了。
谁家会娶一个残废做媳妇儿呢!
仆妇们转换了心态,就想引着文英说几句没见识的笑话好回去向主人们夸嘴,被实在看不下去的管事给轰出去了。
被人轰走,她们也半分都不着恼,才出房门就互相瞧瞧大笑起来,笑声传入房里,管事和丫头们气得脸色铁青。
在驿站里住了一宿,还没入城,&ldo;赵家的那个新小姐是个残废&rdo;的消息就传遍了,管事的坐在马车外头,都能感觉到不少令人如芒刺在背的异样视线。
这时候他倒衷心地佩服起了文英,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他们家小姐都安之若素,可真是稳得住啊!
赵瑢兄妹才离开不久,赵家大宅还不算破败,留守的下人们列队出迎,直到文英被推进寝室,一路所见都是锦绣成堆。
掌着宅子里大小所有事务的老管家跟着她进来,这位在赵家服侍了一辈子的老管家已经接到叫他上京的讯息,不久就要动身,文英不知道他对着赵瑢兄妹时是什么样儿,反正对她的态度不怎么好。
老管家快七十岁了,驼着背,但身量还是高大,浑浊的眼珠在看着她的时候放着凶光,见凶狠的样子镇不住文英,重重从鼻子里喷出道气息,瘪着嘴说了通话,又甩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