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谁眼里看得见那个商贾家的残废女儿?那会儿流民蜂起,光是率众聚乱的流民帅里,有名有姓的就不下数十个,世家据坞堡自守,朝廷的刺史太守等也闭城自保,只等着他们自相残杀完了,再出去捡便宜,可谁又能想到,草莽中竟能孕育出那样的人物?
赵文英这个名字在如今的北方称得上妇孺皆知。
她本是平江郡富户之家的女儿,有位尚了公主的状元兄长,但从她被独自丢在平江来看,兄妹关系只怕也平平。
就是这么一个不良于行的未婚弱女,竟然有胆量在乱局中收拢难民,还近乎奇迹地当上了他们的领袖。
由于赵文英手段血腥,平江郡的消息并没有流传出多少,外人只知道,平江大族卢氏派刺客谋刺赵氏女未遂,却被赵氏抓住把柄,带人攻入城中抓了满门。
而在攻灭卢家的过程中,城内的守备力量和郡守的私人武装也被一扫而空,其他大族出动护卫援救,照样被击破,就是这样,赵文英取得了平江郡的实际权力,成了平江郡的主人。
那时她还不过是一方势力的首领,平江还是百战之地,在北方诸多势力中算不得什么,也没人关注她。
过了那个冬天,一团迷雾似的局势渐渐明朗起来,河水上涨的时候,流民帅们相约在洛中会盟,还给她送了信。
那场会盟几乎囊括了现今北方所有有名有姓的势力,崔家虽然看不起那些泥腿子出身的流民帅,涉及到自身利益,自然也是去了。
向导作为旁支的优秀子弟,跟着家主的二公子前去参加盟会,还有幸远远的见了赵家女一面。
虽然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但那股淡泊从容的风仪让人格外印象深刻。
会盟过后,北方变得消停了些,邻近平江的范阳郡太守打起了平江的主意,意图通过婚姻的方式夺取平江。
范阳太守的算盘打得精明,先为自己的儿子求娶赵氏女,等消化了平江后,再把人一脚踢开。
这是大族惯用的套路,简称空手套白狼,谁知赵氏女根本不上当,直言瞧不上太守公子,范阳太守见哄骗不成,竟然兴兵攻打平江,打起强夺的主意。
结果是范阳郡的军队在平江城下被人一鼓而破,连范阳太守的脑袋都被赵氏女割下来,挂在城头示众了两个月。
范阳太守身死,范阳就顺理成章地落入了赵氏女手中。
离朝廷南渡至今已有三年,如今北方最强大的势力无过于赵氏,而微妙之处就在于,论单打独斗,谁也比不过赵氏,但赵氏并没有扫灭各家的绝对实力。
崔氏还肯给南方的朝廷一个面子,无非是想看赵氏的好戏。
众所周知,赵氏身边有一义妹,为其左膀右臂,正是已被陈氏皇族除名的先帝七女,长乐公主。
一个是低微的商贾之女,一个是遭逢大变的皇室公主,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
不知不觉,日头高高挂在了天空的正中,车内的南朝正使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正摊开四肢躺在车上,嘴里嘟嘟哝哝不知说些什么。
向导不由翻了个白眼,侧身吩咐下仆道:&ldo;让应郎歇着吧,不必挪动他。&rdo;
……
搬进城内后,文英也没多事,仍旧把原来的太守府当作办公点。
要说和以前比,这个地方权力中心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少了些芜杂无用的珍贵摆设,一切向着简明利落的方向走。
陈媛和文英各据一条几案,埋首于公文之中,室内静悄悄的,只有墙角的滴漏声缓慢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