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他妈&rdo;邵逍顺着平笙的话想想那个场景,本来绷得老紧的心顿时泄气,&ldo;我正紧张着呢!你是不是谐星下凡?&rdo;他顶顶自己的背,发现甩不开背后的平笙,遂作罢。
&ldo;那我再说个事让你紧张紧张。&rdo;白发少年眯起眼睛,感受近在咫尺的温热。&ldo;她一直在帮你们推秋千,这么重的秋千她一直没有放手,从来没有停歇过。&rdo;他将声音悄悄放低。
&ldo;她?&rdo;玄衣少年的声音开始颤抖。
&ldo;她。&rdo;平笙声音笃定。
&ldo;她是鬼吗现在她还在吗?她长成什么意思?她‐‐吃人的眼珠子吗,她吸人的阳气吗?她会用指甲划破人的肚子拽出其中的肠汁么?&rdo;邵逍想起自己沉闷童年中的鬼魔,想起那句缠绕住他脆弱的喉咙、在他噩梦中的每个呼吸作祟的诅咒。
这世间有种东西,叫做‐‐鬼。他们是那些没有归处的怨灵们所化,他们不像人一样有情感,不像妖一般洒脱随性,不像魔似得有那么执着的愿望,更不会像仙人们那般至臻至纯‐‐他们的心肺是黑的,他们的胸腔是流脓的,他们的眼睛不断翻滚!他们会挖下你的眼珠子,他们会吸走你的气息,他们会教你成日茶饭不思不断颓废直到奄奄一息。只要被鬼找上的人,就会变成鬼,身上长满虫,眼珠流出脓!
那时候的黑暗中,并没有头顶的深海和阳光,没有任何光亮,他在&ldo;咚咚&rdo;的叫嚣声和指甲划拉木板的萦绕中发出绝望的啼叫。现如今回想,那天自己最后看到的东西,依旧让自己的胃中翻滚,肠子灼烧烫人的疼痛。
&ldo;你听谁说的这些?&rdo;平笙静静聆听玄衣少年心中的揣想,&ldo;刚刚我在幻境中看到你的回忆了,虽然我没有看到最后。&rdo;他突然抽出少年手中的剑,在月光下静静地端详,眼中明暗闪烁。&ldo;我们来做个交易吧。&rdo;
&ldo;交易?&rdo;
&ldo;我来解开你的心结,你来当我的徒弟。&rdo;
&ldo;徒弟?&rdo;邵逍浑然以为自己听错,在嘴中念叨,&ldo;你说的是徒弟,不是孙子?&rdo;
&ldo;差不多,你愿意做我的孙子我也不介意。&rdo;平笙挑起眉毛,&ldo;先说一下,我可比你爷爷辈分大多了。&rdo;
&ldo;可你这么幼稚,还没后厨阿黄成熟扯远了。&rdo;邵逍抽回自己的剑,贴合手心旋转半圈,堪堪插回剑鞘,眉眼舒朗,&ldo;我自己都解不了的心结,你要如何帮我解开?再者说,你又为什么要当我的师傅?&rdo;
这世间都是徒儿远道求师,哪里有什么师求徒的道理?
平笙没有应答,转而看向天空中摇曳的秋千,挑起唇角,&ldo;你想看么,这里不仅有个女鬼,还有几个稚童鬼,他们就在你的身旁,拽着你的剑。&rdo;
&ldo;去&rdo;邵逍一个激灵,立刻挑起自己的剑往平笙身边靠去,&ldo;平笙你别吓人!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rdo;
&ldo;你要看看他们吗?&rdo;平笙眼中明明暗暗,如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诱惑少年走入棋局。&ldo;看看那些让你日思夜想的所谓&lso;鬼&rso;,看看你心中会吞人魂魄的鬼,看看让你握不紧剑的心祟?&rdo;
邵逍愣在原处,回忆走马灯般在自己的眼前的眼前铺展、旋转,缠绕。
指甲划拉的木板,敲打的铁门,臭水沟上飘来的黄鼠狼尸体,草席中发臭的皮包骨头,咯咯作响的喉骨。
&ldo;我想看。&rdo;玄色的下摆被夜风吹起,少年的眼神愈发笃定,&ldo;我想看。&rdo;
可怕的永远不是鬼,不是梦中划破肚膛的指甲,不是天际虚无缥缈的乌鸦啼叫,不是草席中散发脏腥的尸体,而是人心。
那被恐惧和痛苦缠绕的人心,那门缝外张牙舞爪、将他拽入无尽深渊的人心。
&ldo;这可是你说的。&rdo;玉色的白发在风中垂荡,平笙淡蓝色的眼中流转月光。&ldo;这可是你说的。&rdo;他的唇间似乎有笑意。
一层薄薄的冰爬上平笙的手背,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ldo;咯吱&rdo;生长的冰块在他的手心闪烁冷冽的光芒,逐渐化形。
凉气阵阵,冰剑破空而出,平笙伸出手,握住冷冽的冰剑。
周围兀然刮来一阵狂风,在整个山坡头呼啸,卷起树梢的红絮,卷起空中旋转的飞叶,沙石四溢,乌鸦扑朔惊起,在狂风中逃窜。
衣袍被鼓吹起,在风中发扑朔锦缎摩擦声,膨胀而掀起。如瀑的黑发在风中扬起,邵逍被扬起的风沙迷住,伸出手捂住自己的眼。
&ldo;邵逍,我予你看。&rdo;
平笙拔出冰剑,天际响起一声号角,冷冽剔透的剑插入地心。
一开始,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后,冰剑开始不断震动,在黑夜中闪发冷冽的光亮。平笙的眼中如同冰水般冻结,白发垂落,冰块蔓延向他的全身,结成薄薄的冰棱。
他从唇中吐出一声轻轻的冰气。
&ldo;砰!&rdo;
平地山川翻动,刹那间从冰剑插入地心的地缝凭空长出冰柱,那冰柱匍匐到地面,以破空的速度延绵不断地向四周蔓延。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冻结地冰块爬满山坡,天空云层翻滚,开始扑朔起刺入骨髓的凉风,渐渐地,漫天的雪花飞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