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都秃了,秃多秃少也没啥差别?”叶屿横挪一步又把手放上去捋了捋。“信了你的邪!”感觉扎好的头发在松动,游棠愤愤踢出一脚,拽着叶屿作乱的手往准备区走,“走了!比赛要开始了,专心跑你的步去!”激昂的音乐声在赛场上飘荡,各班写了鼓舞话语的字条一张张送上主席台,再经由大喇叭传遍每个角落;还有组织好的啦啦队散布在各处,呐喊的声音此起彼伏。校园里,端的是热闹无比。游棠在这样的气氛里更显活泼,眉梢眼角都是这个年纪里独有的张扬恣意。叶屿却还是一贯的沉稳,目光甚至带出几分索然来,生生把自己和热闹分隔开。“你怎么这么平淡?”游棠回头看见他的神情,扯扯他的袖子,“这种关键时候可别掉链子啊!”“你掉的链子绕地球一周我都不会和这三个字有一毛钱关系。”叶屿睨她一眼,“本来人就傻,还要想这种无聊的问题……给你的脑细胞一条活路吧。”“嘁!”游棠瞪他一眼,看在比赛即要保存体力的份儿上决定不和他计较。叶屿却觉得更无趣了。广播已经开始提醒入场,游棠站在跑道上活动关节,一旁的观众席突然涌入一批啦啦队员,为首一人挥舞着大捧的助威花,正是江邂。“游棠!”她大声呼喊着,扶着围栏抛给她一黑一红两条发带。游棠接过,给自己三两下扎上印着“加油”字样的红发带,又举着印有“必胜”字样的黑发带颠颠跑向叶屿。叶屿自然是百般嫌弃,可顶着她殷切期待的眼神,他顿了顿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就是这一个犹豫,让敏捷的游棠抓住了机会,利索地给他绑了个结实。在发令员的喊声里,她眨眨眼闪人就位,在转身的瞬间捧起脸悄悄笑了起来。这样也可以看作是情侣发带了吧?借着身前其他选手的掩护,游棠向给力的江邂比出个感谢的小心心。两人参加的是以班级为单位的接力赛,一共四棒各二百米,在赛场上刚好是一圈。游棠是第三棒,叶屿为第四棒。前两棒的一男一女显然没有在前期占据优势,看着不断被赶超的队友,游棠深沉地叹口气,觉得自己拼上老命最多也只能追平,能不能拿第一还是得看叶屿的发挥。“不求你爆发洪荒之力,但求你保持正常水准……”她绕着叶屿打转。“你再啰唆我就走完全场。”叶屿警告道。游棠吓得赶紧闭紧嘴巴抱元守一。眼见其他第三棒已经交替上场,自己班的第二棒也即将抵达,她的神经开始绷紧,手掌沁出薄薄的汗。叶屿瞧见了,皱了皱眉倾过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握住接力棒,游棠好似被按下了加速键,脚踩风火轮身似追风马,如身旁穿过的风一样轻盈。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鲜红的赛道,她置身其中,马尾伴着飘摇的发带,扬起落下间将对手纷纷甩开。这一切她都无知无觉。目光投递在尽头的起始点,游棠向抱臂等待的叶屿奔跑着,脑中再一次浮出他方才的话语:紧张什么,就算你失误严重,我也能给你补回来!补回来?不,她有和他相匹配的实力。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跟在他身后,而是和他并肩奔跑。游棠抿起唇再一次提速,几次落步超了身前最后一人的车,绽出大大的笑脸在叶屿面前刹住,直接把接力棒塞进他怀里。“怎么样?”她一甩头得意道,整个人活力四射,站在人堆里活像个小太阳,精神得不得了。“不错。”叶屿不吝夸奖,指着她的发带,“对得起这上面的两个字。”“那你也要对得起头上的字!”游棠笑得灿烂,见对手们渐渐追了上来,她赶紧一推叶屿,“快点快点!”叶屿起跑了,遥遥领先的同时生生跑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让一众围观群众大跌眼镜,至于游棠期待的各种场面,那是连影子都不会有的。眼看胜利已经走投无路进了叶屿的手掌心,她耷拉着眉毛被江邂拉去了男子长跑热血沸腾的赛场上,转眼就忘了刚才的郁闷。于是刚结束比赛的叶屿找不到自己活蹦乱跳的小青梅了,偏偏为了方便,他的手机一早就交给林子砚保管—望了望日头正好的天色,他难得头痛起来。这时一道细怯的声音响起:“叶屿,你跑步辛苦了,擦擦汗喝点水吧。”弥晴出现在他身旁,因为紧张,拿着纸巾和矿泉水的手攥得紧紧的。叶屿“丢了”游棠,心情正不美妙,神态较平时更为冷淡,直接漠然道:“不用了,谢谢。”“打扰你了,对不起。”弥晴一僵,慢慢收回手把东西抱在怀里,垂着头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叫住。“等等!”望着眼前陡然回转亮了眼睛的女生,叶屿皱起眉有点后悔,索性干脆利落把话问完:“你看到游棠了吗?”弥晴眼里的光刹那就暗淡了,心里点滴的雀跃和希冀随风散得干净。她勉强扬起个笑,给叶屿指出游棠和江邂离开的方向。“谢谢。”真心实意地道过谢,叶屿向她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离开。目送他远去,弥晴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游棠,又是游棠……”弥晴咬唇蹲下,抱着膝失魂落魄,许久后却又抹掉眼里的水雾站起,“一定是我的努力不够……再坚持坚持,叶屿会注意到我的……”她喃喃道,给自己打气,“一定会的!”说到这里,她再次坚定起来。只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在无形中早已注定,不属于她的,再努力也不会改变原有的结果。世间万物,自成阴阳,有人在黯然神伤,自然就有人在危险的边缘大鹏展翅。游棠瞄着体育生们被汗打湿的偾张肌肉,觉得运动会真美好。把她颇为流氓吹口哨的样子尽收眼底,寻过来的叶屿眯起眼,目光危险。“好看吗?”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好看!”游棠以为是江邂,捧着脸脱口而出,回答完才觉得不对—这声音怎么是从头顶飘来的?她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扭头,果不其然对上叶屿锅底似的脸。你问她眼里为何饱含泪水?因为现在的游棠对叶屿怕得深沉。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来了啊……”叶屿轻哼一声,转眼如制冷机附体,冷飕飕道:“我在比赛里挥汗如雨,你跑来这里拿眼睛占别人便宜?”“我这是欣赏!单纯的欣赏!”游棠觑他一眼据理力争。“你欣赏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叶屿嗤笑。想起刚才那一幕他就觉得心浮气躁,干脆几步走到树荫下,靠着树干朝她招手,“过来帮我擦汗。”“你哪里挥汗如雨了?我用我的钛合金眼发誓,你一滴汗都没流!”游棠跺脚大踏步跟上,轻松就被带离了叶屿眼中的“危险地带”。“我说有就有。”见状,他满意了,扬起脸闭上眼,毫不客气地使唤游棠。游棠顶着黑人问号脸,伸手戳戳他干净的颊嘀咕道:“我说,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公子哥儿了!”“嗯?”叶屿掀开一只眼皮。“毛病多!”她不假思索道,随即在没找到纸巾的情况下直接伸出袖子一通乱抹,满足了叶屿想要人给他擦汗的愿望。不知不觉,太阳公公就摇摇晃晃走到中午,游棠躺在草坪上鲤鱼打挺,向笔直而坐的叶屿请求解决五脏庙的需求问题。叶屿抬腕看表:“再等等,还有一个项目就结束了。”全身的劲一卸,游棠栽回去唱起了投食歌:“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叶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要知道,调跑不到太平洋,就不配叫游棠唱的歌。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正饿得抓心挠肝,体育委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求助:“游棠啊,江湖救急!跑女子八百米的同学突然拉肚子,你能不能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