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疑了一下,端过那碗蘑菇的,用筷子一夹,蘑菇下面全是面条,我笑了笑说:是面条。
肆酉笑了,说:那师父认为这是什么?
我说:我以为只是一碗菜。
肆酉又指着另外一碗问:那这一碗呢?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是面条。
肆酉用筷子一捞,竟然全是肉丝。
肆酉说:这其实就是面具的作用,您现在其实就是一只碗,但其他人看见的只是碗里的蘑菇,拨开蘑菇,发现是面条,便自己恍然大悟,原来蘑菇下面是面条,此时再让他人看见另外一只完全一样的碗,其他人会想当然地认为这种掩饰很愚蠢,肉丝下面肯定依然是面条,但揭开之后发现下面没有面条,如果做选择的话,两种选择其实都是正确的,也都是错误的,这必须取决于这个手拿筷子的人到底想吃什么,但不管如何选择,做选择的人都会遗忘其实最重要的是碗,没有碗,如何盛面?
我点头:我明白,就如在满是大雾的森林中寻找一股熏烟一样,如果只是用眼睛去寻找,什么都找不到。
肆酉笑了,将那碗肉丝推到我的面前,说:师父,这是我早就为您准备的。
我看着那碗面条,问肆酉:你和贾掬是什么关系?
肆酉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他说过,你不笨,我信,但我信你比他说得还要聪明。
我苦笑:只是你留下的痕迹过重,一般人也能察觉。
肆酉说:你不是一般人。
我反驳:我是。
肆酉说:爷爷告诉过我,在国之西南,有个部落,擅长用蛊,所谓蛊,便是将五毒装入一个密封的容器之中,经过死斗活下来的那个便是蛊……在宫中,就如一个密封的容器,能活到最后的便是蛊,这个蛊会自鸣得意,认为从此天下无敌,但却忘记了是谁将这个胜利者放入了这个密封的容器之中。
我说:这和贾掬所说的天下一盘棋,大家都是棋子是一样的道理。
肆酉摇头:不一样,他那只是比较温和的比喻。
我转身去厨房里多拿了一只碗,将面条一份为二,多出一份递给肆酉。
我说:吃面……我多年来习惯与人分享,不管事与物。
那天肆酉做的面条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面条,甚至觉得比从前苔伊做给我的还要好吃,在吃面条的时候,我意识到‐‐其实活着真好。
第二十四回
第二日,皇上便下旨,将高仓之子发配到大漠充军,罚没其八头马车与一年俸禄,圣中上除了对高仓一家的惩罚,并未有其他多余的笔墨。
圣旨贴出皇城当日,在宫内都能听到京城百姓的欢呼声,烟花漫天,爆竹声阵阵,就如过年一般,这种情况只出现在皇族大喜或者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之时。
宫外回禀,百姓们奔走相告高仓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皇上还让高仓久跪在京城大门外三个时辰,受其所有百姓唾骂,此举让所有京城几乎所有百姓都跪倒在宫外,痛哭流涕,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事实证明,百姓永远是愚蠢的,高仓之子大漠充军,但高仓依然还是从前那个高仓,依然还是那个司衙高仓,依然是京城快捕司中那个大笔一挥,就可以决定普通百姓后半生命运的人,故此他也能决定自己儿子的命运。
百姓的目光永远只盯着他们想看到的结局上,但不去看结局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所以百姓永远只能是百姓,活到自己该死的那一天,不能万岁……
一个国家生活在不同层次的人矛盾鸡化到一定程度时,必定会发生一些让这些矛盾转化成炸药的事情,其中某件最为特殊的事件更为成为炸药的导火索,总会有怀着各种目的的人想去拉响导火索,可往往这个导火索快拉响时,往往会发生另外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因为这件事这些各怀目的的人会转移自己的视线,潜意识里会认为那不是炸药,不是能爆炸引起破坏和气浪的东西,而是一堆普通的垃圾,在生活中四处可见,随后对这个炸药失去兴趣,开始各做各事,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多年后彻底遗忘……
百姓在愚蠢的范围内打滚自得其乐时,忽略了自己意识到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这种即是垃圾又是炸药的东西,在生活中四处可见。
愤怒和快乐一样,都有相对应的保质期,只有少数人会将这些东西储藏起来,而这些人都有相同的一个名字,叫:目的。
第二十五回
十八岁那年,我几乎是在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之中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并且我开始清楚地知道,以后我这条命就彻底掌握在了王子的手中,就如我刚进宫时王子对我说的那句话‐‐你是谋臣,是我的谋臣。
我永远记得王子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还有他的那双眼睛,眼睛发亮,亮得好像能反射出一切,但里面却没有我的倒影。
我是一条木偶狗,一条只属于他的木偶狗,浑身上下各个关节,即便是毛发都被他用木偶线控制着。
十八岁之后,十九岁之前,又到了给五位王子&ldo;择秀&rdo;的日子。按照皇族族规,王子年满十四岁之日开始,每隔四年便可以&ldo;择秀&rdo;一次,每次每位王子可以&ldo;择秀&rdo;三位,但不可超出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