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湛明与淼淼。爽朗笑着:“那大箱子就交给你们俩了。”说罢喉头微动,将舌下一直压着的某个东西吞了下去。
下一息,季澄风的身影电掣一般朝澜公子袭去,带起一阵罡风,空气中微微弥散开淡淡的血味。
澜公子嗤笑一声,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季澄风便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二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季澄风呲牙一笑,一口牙被鲜血染着,恍如噬人的恶鬼。
在众人的眼里,季澄风的身影几乎在瞬息间便来到了澜公子跟前,根本没看清他如何动作,下一刻,澜公子便重重倒飞出去,在地上砸出一道丈长的划痕,重重砸在了岩壁上。
不待澜公子喘息,季澄风几乎追着他的影子跟了上去,在澜公子撞上岩壁的瞬间,在他的胸口重重踏了一脚,澜公子整个人被砸地嵌进了岩壁上,胸口几乎全部塌陷,只剩下四肢,无力地垂在石坑的外面。
李东渊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程骄回身将人接住,按住脖颈,发现了虚弱的脉息。而商别云几乎是紧跟着季澄风动的,几步冲上前去,将两个侍女踢飞,接住了芸儿软绵绵塌下来的身体。
脉息微弱,不过坚韧。商别云将手从芸儿的脖颈上放下来,与程骄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将怀中人扶到了背上。湛明也站起身来,敲了敲铁箱,背起了淼淼。几人没有丝毫犹豫,朝与澜公子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季澄风背对着逃走的几人,脸与前襟被鲜血浸满,状若疯魔。这短短的瞬间里,他向石坑中的澜公子砍去了无数刀,直砍到饶是做了这么多年捕快的他,也很难将坑中的那一堆,认作一个人型。
刀“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季澄风后退了几步,仰起头来,看向了天空,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鲜血顺着手指一滴滴落在地上,那不仅仅是澜公子的血,还有从他皮肤里渗出来的。
“髓丸?呵,我那个傻弟弟,倒是真舍得。”
石坑中传来戏谑的调笑声。
季澄风像是一个木偶,缓缓将头折了回来,脖颈几乎发出了艰涩的木轴声,看向石坑之中。
商别云背负着芸儿,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与犹豫,不过却咬了咬牙,将头转了回去,奔袭的步子更快了些。
就在这附近,就在这附近。钥匙,钥匙,快点找到钥匙!
石坑中的声音仿佛徘徊在这个天坑中的幽灵,声音是轻轻的,可却那样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即便是无藏楼,像髓丸这样的千古奇宝,也只得了这一丸。带在身上,光是气味便可以清心护灵,姚轲那个蠢材,竟这样随随便便给了你。你更是蠢到离谱,将它直接吞下肚去,换来一瞬的神力爆发,又能如何呢?”
那四肢诡异地扭曲弯折着,撑着澜公子的身子站了起来,那坨不能称为人的碎肉,在澜公子轻蔑的笑声中,慢慢生长愈合,澜公子的一只眼已经恢复了原样。他捂住本来应该是嘴的位置,轻轻笑着:“药力已经在渐渐挥发了,你会像一个血袋子那样,砰,炸掉。”
季澄风呆呆地看着澜公子,双脚踉跄着,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
商别云头上的冷汗混着血流下来,脸上一片狼藉,他的双眼焦急地在地上无数鲛人之中逡巡着。
“那里!”湛明突然指着地上的某处,嘶吼起来。
商别云奔过去,光头,焊钉,果然是钥匙。他双眼紧闭昏迷着,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有耳孔上有些残血。商别云一只手反揽住背上的芸儿,另一只手狠狠地在钥匙脸上扇着耳光:“醒!醒来!”
钥匙口角开裂,突然倒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看清商别云的瞬间他神色一变,立刻就要暴起,商别云死死按住了他的双手,大喊道:“淼淼,现在!”
淼淼伏在湛明背上,面如纸色,强忍着闭上了双眼,牙齿死死咬紧了嘴唇里,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下一息,钥匙狂暴的神情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神中空洞一片,什么都没有。
商别云回头,目眦欲裂:“季澄风!”
季澄风被这一声断喝惊醒,眼前的澜公子,手脚上的肉芽仍在不断生长,已经长回了半张脸,正用那半张脸上的一只眼睛,冷冷盯着季澄风。季澄风浑身一抖,虽然已经全身脱力,可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转身向商别云的方向跑去。
澜公子站在原地,生长着,默默地看着他们。
钥匙已经蹲在了地上,水流从地裂中升了上来,在地面上形成了短短的一段,水流包裹翻滚,静静等待着。
商别云将芸儿轻轻放在了水面上,紧接着,湛明与程骄也分别将淼淼跟李东渊放了上去。水流缓缓上升着,升到了小腿的高度,商别云回头,季澄风正踉跄着跑来,而澜公子还站在原地。
鬼使神差地,商别云向澜公子看去。离着这么远的距离,眼睛应该早已经模糊不堪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却那样清楚地看见了澜公子的表情。
澜公子也正看着他,见他望过来,半张脸上是血虫一般蠕动生长的皮肉,另半张脸却变回了清隽贵气的样子,朝着商别云,展颜一笑。
商别云的耳朵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他向着季澄风大吼,却听不到自己有没有吼出声。一切在他的眼前像是放慢了无数倍,他看到季澄风脸上带着错愕的表情,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