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天气晴好,空中却看不到半颗星星,只那轮月亮大得出奇,亮得诡异。
密室中有细小的通风口,并不透光,只一侧壁上烛台中燃着半枝蜡烛。苏青珃蹲下身子唤了两声,只隐约听到自己尾音的回声,叹了口气,从篮中将吃食取出来。
就在苏青珃低着头的时候,笼中那个小小的头颅无声的抬起来,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刺目,像是两团妖异的鬼火。
“咯咯”……“咯咯”……尖利的獠牙碰撞出声。
苏青珃抬头,还没来得及思量,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面上一阵寒气掠过,堪堪躲过小秋从栏杆中挥出的骨爪。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獠牙的碰撞声越来越急,血红的瞳仁直勾勾的盯着苏青珃。那两条绑在小秋手腕上的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扯断,尖利的骨爪拧在铁笼的两根栏杆上,发出钢铁摩擦的刺耳声音。
“小秋!”苏青珃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小秋的反应和之前完全不同,不止是单纯的混乱发狂。苏青珃去看他的眼睛,却仿佛被里头的血红灼伤般,眼睛传来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阻隔住,让她无法窥探那双眼瞳内的思绪。
“嘎吱”铁笼的栏杆发出一声酸刺的响声,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好像下一秒就要被他拧断。
苏青珃毫不迟疑的转身,小秋已经失控,必须通知大家将密室的门封死,阻止他跑出去。
“铛”,墙上的烛台被小秋甩出的半截铁链砸翻,苏青珃顾不得突然漆黑一片带来的不适,拼命朝着出口跑去。几步之遥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苏青珃摸到门把时耳边听到碗碟翻倒的乒乓声响,紧接着便被脱笼而出的小秋扑倒。黑暗中只有那双血瞳,泛着妖异的红光,让人觉得惊恐心悸。
佘玖心急如焚的往回夺命狂奔,不止一次的暗恨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救那个女人。
脑中又闪过金雷说的话,“金桀欲盖弥彰的抓了不少汉人男女作为祭品,这些年你也去抓了不少回来。但只有这个女人,才真正是成败的关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最后一味斗蛊的材料。”
“之所以放在万蛊毒林安上献祭的名头,不过是为了更冠冕堂皇,也是为了借用你们对西秦对汉人的仇视。一定不能让佘秋和苏青珃碰在一起,虽然佘秋身上的蛊养了整整二十年,但最后赢的那个未必是他。”金雷最后一瞥显得意味深长,佘玖面色不变却惊出了满身冷汗。
金雷的话不可尽信,但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他都不敢拿佘秋的命去赌。苏青珃,有关这个女人的一切走马观花般在佘玖的脑中闪过。和以前每次抓捕祭品相比有些相同,又确实大不相同。铁衣军神的手段名不虚传,佘玖开始也以为下七虫七花毒是为了扰人耳目乱人阵脚。但一直拖到第七天,他们都始终处在被动的位置,韩陌没给他们一丝下手的机会。
那个被韩陌抓走的死士身上有两颗解药,佘玖一直以为苏青珃吃了其中一颗。他们给永安侯府的三个人下了毒,却只留下两颗解药。韩陌将苗疆诸人逼到这个程度,永安侯府必须要死一个人。在佘玖看来,死的那个一定不会是苏青珃,更不可能是永安侯唯一的儿子,苏青珃的亲子。
结果却出人意料。
如果,如果她根本就没吃解药?甚至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一个武功全无的女子,凭什么能抵得住全天下最变幻莫测的七虫七花毒的毒性?
佘玖还没来得急理清混乱的思绪,就感觉身下奔驰的马匹往前猛的一栽。松开缰绳,反脚踩在马背上一跃而起。佘玖看着突然出现拦路的两人,眯了眯眼睛。
身形娇小的女子手中握着根火红的长鞭,就是她刚才悄无声息的出鞭将马带翻。娇艳无双,笑如蜜糖,却又刁蛮凶狠,妄为任性。整个苗疆没人不认识她,正是白云寨主白秀之女依格,白云寨最美的红蝎子。在她身旁站着的男子穿着与苗疆迥异的中原服饰,脸上带着些倦色仍然不损周身散发出的自在雍容。月光的照映下越发显得温润如玉,背脊挺直,像是山中苍翠的青竹。
佘玖见到那个男子的瞬间,眼中不可遏制的散发出刻骨的恨意来,细长的双眼像是萃上了毒。
“她在哪?”秦相柳的声音依旧温雅,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西秦庸王。”佘玖的齿缝中迸出几个字,狞笑道:“你还敢来南疆?”
“毒蛇玖,南疆还轮不到你做主!相柳也是我苗家儿郎,怎么就来不得南疆?”依格瞪着眼睛快语连珠道。
“哼!要不是这个杂种,苗疆怎么会遭此大祸,多少族人家破人亡!他既然苟且偷生做了西秦的狗,就别再说什么自己是苗人,别再踏上苗疆的土地。”佘玖笑得放肆道:“秦国王爷,苗疆无数人想取你的性命!”
“混蛋!”依格怒不可遏,一鞭子抽过去。
佘玖比她更快,左臂任鞭子缠上,手腕一震依格只觉掌心火辣辣的疼,鞭子就要脱手。秦相柳即刻出手,白玉骨扇贴着鞭身张开,朝佘玖切去。
“刷”佘玖果断松手挡住折扇,依格收力不及之下踉跄着连退几步。
“你在激怒我。”秦相柳没再攻击,在佘玖与依格之间看似随意地站立,却分明封锁住所有去路。
佘玖不答,眼神更加阴冷。他确实想要将二人激怒,只要突围出去,瞬间就可没入林中。佘玖擅长潜行埋伏,这一片山林每一寸土地都烂熟于心。作为外人的秦相柳和白云寨娇生惯养的依格,不可能比他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可惜秦相柳太过冷静,没给他留下一丝机会。
“她在哪?”秦相柳的声音比先前重上几分。
“呵,你也有在乎的东西?”佘玖突然笑了,神色莫名道:“听说她是齐国侯爷的夫人,没想到西秦庸王竟然对一个有夫之妇这么上心。”眼角一瞥,果然发现依格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知道她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会不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