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这里,好个老贼。”离金山寨的驻地越来越远,佘玖心中也有些惴然,直到想起什么才恍然道。
秦相柳听声瞥过一眼,他虽然幼时在南疆出生,后来却极少回来,自然没有佘玖了解状况。
“是他当年从北地回来后疗伤闭关的地方。”佘玖也不废话,简洁道。“看来他对金山寨也没有多少信任。”
金桀当年惨痛而归,金山寨的表现也确实寒了人心。以前全族给他提供方便,炼蛊的场地、材料都是最好的,看他身残功废就变了脸面。不止收回寨中提供的修炼地,连仅有的补给也懒得提供,就任他自生自灭。
金桀父母双亡,只有祖母留下的一座草屋,在离族中驻地甚远的荒凉之处。他在这间屋子里重修蛊术在,再度成为顶尖的巫蛊师,甚至超越先前最巅峰的时刻。自他出关以震慑之力重回金山寨夺得长老之位后,再没回过这间破落的小屋子。
如今看来,金桀对金山寨未尝没有心结。当年负他的人,金山寨也是其中之一。即使他此刻手掌大权,在金山寨一言九鼎,他对曾经负过他的族人依然不信。
……
苏青珃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蹿走,像是万马千军在她的体内开战厮杀。她死死咬着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的嘴唇,不想自己疼得叫出声来。事实上就算现在她放声大喊,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明明体力流失,血管中的血液却像沸腾般越来越热。苏青珃亲眼看着自己臂中原本几乎看不见的青细血管,一点点的跳动起来,越来越烈,变作刺眼的深红。体内无数根大大小小的血管,仿佛红色的蛛丝般浮现出来。
苏青珃只能看到手腕和一小块手臂的样子,却能想象到此刻的自己是如何的恐怖。
金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看到那些红丝一点点的扩散连接起来,最后涨到了颈脖、下巴,只差一点就要将她的整张脸都覆盖住。
“咯咯咯”金桀畅快的笑出声来,像是喉管中藏着一只蛤蟆。
苏青珃看着他近在眼前的丑脸,只觉一阵恶心。
苏青珃自永安侯府那一夜后身心受创,更是失去记忆。不止花吟夕连苏青珃自己,都以为她是在那时失去了功力。否则无崖山武林神话骆无涯的徒弟,就算再不济,又怎么可能全无武功。事实上苏青珃虽然更加偏好骆无涯的医卜星相等杂学,武功也确实是无崖山众弟子中最弱的一个。但这仅仅是在无崖山,在整个武林中苏青珃的武艺都算得上一流高手。不过是,武林中从未流传过她的传说,更未在众人面前显露过面貌和身手。
她的这身武艺却是六七年前在齐国的边疆战场之上失去的,更是在那时,受了难以痊愈的旧伤。知道当年详情的只有三个人,苏宗越,苏青珃,还有荆锋。可惜苏青珃的父亲淮南王已经身故,荆锋也是生死未卜。而她自己,则是随着过往所有的东西,那些开心快乐,让人淡淡欢喜的;和悲伤痛苦,让人绝望的一切,一并遗忘了。
此刻,苏青珃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一股气,在与蛊虫相斗争抗衡。这股真气追击在蛊虫之后,将破损的经脉重新修复。周而复始一个破坏,一个修复,就是这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让苏青珃承受着双倍的痛苦。明明痛到极致,头脑却越来越清醒。
苏青珃感觉那股真气在与蛊虫的争斗中渐渐处于下风,心念一动想要加以控制。可惜师父教的吐纳之法内功之术全部忘得精光,只能用神念捕捉这股真气的位置,却半点都使唤不动。
金桀自然不知道苏青珃体内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她在无声的想着反抗的法子。在金桀看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要再等片刻就是他耗费一生心血的功成之时,就是他真正纵横南疆,睥睨天下的开始。
“看样子,你真的做到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股瓮气,让人听不真切。
金桀头颅急转,原本急切的神色变作惊骇,双目圆睁的惊道:“你,怎么会是你?”
苏青珃也将目光移到了刚出现的这个人身上。肩宽体阔,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不容忽视的威猛霸气。看不见他的脸,一张暗金色的恶鬼面具将他的脸完全遮掩,连眼睛处都做了处理,不露分毫。
这张面具狰狞可怖,却又霸气十足,充满着藐看苍生的戾气与杀意,与这黑袍男子的气息完全相称。初见面时却被黑袍男子自身的气势震慑,比这副狰狞嗜杀的恶鬼面具更让人心生惧意。
虽然金桀一副似颠非颠的模样,但从未放松过警惕戒备。他等了整整几十年,才终于看到蛊王成功的希望,绝不会留有一丝纰漏。这间屋子外头有他亲手布置的蛊阵,比百千精兵把手更加固若金汤。黑袍男子却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的进得屋来,这般功力犹如神魔鬼魅,真真称得上惊世骇俗。
“我来取走,当年约定好的东西。”依旧是因为面具的缘故显得有些瓮气的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道。
“不,不不,我拿其他的东西交换。其他的,随便你开口。”金桀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竖着毛却仍然不敢放肆的商量道。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值得我看中?”黑袍男子蔑然道。
“凭什么!这是我费尽心血,是我倾尽所有炼成的东西,凭什么就这样交给你们!”金桀尖利的叫道,带着鱼死网破的疯狂。
“没人能反悔,我早就说过,这是在和恶魔交易。”黑袍男子有些不耐道。
“是你自己选择的,交易。”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黑袍男子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在金桀头顶上一拍。南疆最厉害的巫蛊师甚至没来得及反抗,那些玉石俱焚的招数还未施展,保持着那副癫狂惊怕的丑脸,再也发不出声响。
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