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那锦儿是谁?不是二丫儿么?”“你傻啊,二丫儿不是还有个大名么,叫啥……唐时锦!”贺大夫有些犹豫。唐时锦跪的端正,微垂着头,神情沉静的不像个小孩子。贺大夫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昨日看到他们姐弟,对着脸儿嘻闹的一幕。贺大夫点了点头:“锦儿这孩子我着实喜欢的紧,唐兄若舍得,那我可就应下了。”唐时锦立刻磕头:“锦儿拜见干爹!”贺大夫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大家都很满意,除了朱氏。闹了一大场,她什么都没得,却叫唐时锦得了大便宜!贺家的日子一向不错,贺夫人吕氏也十分温和慈爱,两个儿子都是厚道人,以后唐时锦岂不是要享福了!而且认了干亲就真是多了一门亲戚,朱氏有一种二丫脱出了控制的感觉……再看看她满头伤的儿子,简直叫她恨的不行。大丫儿低声劝她:“阿娘,你别生气了,咱们也犯不着自己跟她对上!等我叫大哥骂她!”朱氏阴着脸点了点头。对朱氏母女来说,唐时珩就是她们养的一条狗,指哪儿打哪儿。大丫儿过去抱着唐时珩的手臂,好一顿撒娇,唐时珩只得放下书,笑道:“大哥知道了,珍儿放心,大哥一定骂她!”大丫儿爱娇的冲他一撅嘴儿,这才转身出去了。唐时珩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他垂下眼思忖。要是以前,对付唐时锦,他根本不用费半点精神,只一个冷眼她就要气急败坏,自己折腾起来。可现在,他真有点看不透她。自从偷钗之事,她整个人就跟脱胎换骨一般,之前与二娘的一番应对,连他都有些佩服。但唐大丫让他做,肯定是朱氏的意思,他也不能不做。再一想,他就悟了。他真是傻了,他只需要让她安静些,别闹事,至于她对朱氏母女是真心是假意,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假意又有什么,他自己又何尝是真心了?他径直盘算起来。按理说,认干亲是要摆酒的,但一般认干亲的都是男娃,唐时锦只是一个丫头。所以他们也不甚讲究,贺大夫直接把唐有德父女请进了门,然后中午就请了两个族老做陪,请唐有德吃了一场酒。而吕氏也确实是个厚道人,她送了唐时锦两朵绢花,亲手绑在了她丱发的两个小发髻上。这绢花显然放的久了,稍微有点褪色,但中间主花儿上还各缀了一枚小珍珠,最少值个二三两银子,在乡下是难得的好东西了。吕氏笑道:“这是干娘出嫁前戴的东西,干娘也没给你生个姐妹,便给了你罢。”唐时锦连连谢了。贺大夫两个儿子都四五十了,连最小的孙子都十六了,笑嘻嘻的进来叫了一声姑姑。唐时锦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占了人家的便宜。直到过晌午,父女俩才回去,唐有德喝的醺醺然,走路都摇晃,贺大夫就叫大孙子送他们。一路遇上的人都跟他们打招呼,连声道恭喜。还有人笑着打趣:“没想到二丫儿生的这般好!”“是呢!长大了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大家轰然大笑。唐时锦只能低头装羞涩。乡下人就这样,哪怕你才三岁,打趣的时候也都是这个画风,不是“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就是“将来找个啥样儿的媳妇!”一路回了家。三十多岁的壮汉,十分恭敬的跟唐时锦道:“姑姑,那我走了。”朱氏招呼:“快进来喝杯水!”“不用了,朱奶奶,”他道:“我先走了!”一边就转身出去了。朱氏赶紧上来扶唐有德,唐大丫瞪着唐时锦,嫉恨不已。唐时锦一向不起眼,整天缩着身子,头也不敢抬,走到哪儿被人骂到哪儿,过街老鼠似的。可如今,换了粉嫩嫩的襦裙,发上系着同色的珠花,昂首挺胸,瞧着竟是明眸皓齿,小小年纪,便能想见将来是如何的殊色。唐时锦对小女孩儿的想法心知肚明,特意在她面前走了两遭,拉足了仇恨,这才出来。其实唐大丫长的不丑,她们母女俩长的非常像,都是那种五官小巧精致的白莲系长相,可是,那句话咋说的来着?清纯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所以这种小家碧玉系的长相,在大眼浓眉翘鼻红唇的明艳系长相面前,确实会显的寡淡。投名状唐时锦来回找了一圈儿,才找着磊哥儿,小家伙藏在草垛后头,哭的红鼻子红眼睛的。唐时锦一看就有点儿好笑,点了点他脑门儿:“哪里来的小哭包!”磊哥儿哼了一声,别开了脸。唐时锦笑着在旁边坐下:“怎么了?谁惹你了?”他还是不吭声,她就从袖儿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油纸包:“哎,给人带的卷饼,也不知道小哭包爱不爱吃。”他抽着小鼻子,眼神儿瞥过来,唐时锦笑着搂住他:“怎么了?跟阿姐说说?”小家伙抽哒着,张开手臂抱住她:“阿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谁说的?”她认真的道:“阿姐走到哪儿,就把磊哥儿带到哪儿!”他巨长的睫毛抖了抖,眼泪把睫毛都湿的一小络一小络的,然后抽哒着抬眼看她:“真,真的?”这也太可爱了叭!她心都要化了,叭叽叭叽亲了他好几口:“当然了,阿姐不会骗你的!磊哥儿是阿姐的心肝宝贝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阿姐都不会撇下你的。”他看着她,好半天才破涕为笑,搂住她:“嗯。磊哥儿也永远不撇下阿姐!”两姐弟于是言归于好,小家伙松鼠一样捧着卷饼慢慢吃,唐时锦伸手搂着他,一边垂着眼在心里复盘。认亲贺家,其实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看起来是个退路,其实并不是。不在于贺家人好不好,而是,就像她教磊哥儿的,人家给她是情份,不给是本份,她绝不可能指望贺家替她跟唐有德对抗,更不可能将来离开之后投奔贺家。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起码这样一来,唐有德但凡要脸,就绝不能再打她了。只要不动手,拼嘴皮子,没输过!不过说起动手,她也曾拼死拼活的练到了跆拳道黑带四段,能开武馆的级别了,等到分了家,倒是得练起来才是,磊哥儿也可以教起来。脚步声响起,有人道:“二丫儿!二丫儿!”唐时锦一抬眼。唐时珩?他来干什么?磊哥儿啃饼的动作一停,小狗儿一样呲了呲牙,然后又想到什么,委屈的露出了一个笑。唐时锦被这傻小孩儿萌了一脸,失笑着揉了揉他的呆毛。她这一笑,唐时珩就听到了,绕了过来。然后他道:“你们在这儿,怎不应我一声?”一边就走了过来。唐时锦淡淡道:“兄长何事?”唐时珩的动作一停。她现在总是叫他“兄长”、叫唐有德“父亲”,如此疏离的一个称呼。但他脸上并没带出什么,走过来,一撩袍子,在她们跟前蹲下:“二丫儿,我想与你谈谈。”唐时锦道:“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二丫儿!”唐时珩喝斥了一声,又道:“我知你对我有许多误会,我也明白你受了罪,伤了心,如今连家里人都不信了,但你我可是亲兄妹,母亲故去,我们应当更亲近才是!二丫儿,你怪我之前对你们不好,可你扪心自问,你之前所为,是否有些糊涂?叫我拉你一把也难,我这边拉了,你转头把我卖了,你叫我怎么办?”唐时锦挑了挑眉。就从这一段话,就看的出他比唐有德段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