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看到他迷醉的样子,也忍不住伸头过去咬了一口,眯着眼细细咀嚼,久违的咸咸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与以往正旦日吃过的肉食相比,也不如这一口黑乎乎的东西香的可口。
舍不得咽下口内的美味,甘大牛跳着双脚道:“再把余下的坛子取上来!”说罢跳入坑内。
刘驹一把没有拉住,指着大牛的鼻子笑道:“就这一坛子咸食,咱们二人就要享用好久,若都取出来,岂不是让原本的主家折了老本,一时吃不完,更是暴殄了天物。”
大牛围着坛子较劲,摇晃完这个又去拨弄另一个,嘴里也不闲着,“偏你那么多大道理,如此美食放在这儿不见天日才真正暴殄天物。你还担心它们的主家?告诉你,距离荒村北边十里有一处好大的河滩,河滩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死去的人,我猜测都是附近的村民。”
刘驹大张着嘴,想起自己刚从死人堆里挣扎出来,本以为是人间最大的惨剧,哪想到相距不到二十里的范围内还有相同的一幕发生,不由得问道:“你如何确定都是村民?”
“死去的人中有老有少,大多背负包袱,挑担扔的随处都是,一个个身着葛衣,不是村民,难道是那该死的官军?”甘大牛抱起一坛,奋力举着,“还不帮我接过去?”
刘驹麻木的接过坛子,脑子里混混沌沌,老天啊,我这是遇到了什么世道,难道是世界末日?不对啊,刘驹的记忆中明明告诉我,自家坞堡被攻破后,父母亲人尽皆殁于乱军中。可怜自己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平日里和坞堡中几个同伴,跟着一个老学究之乎者也;农忙时节,父母哪怕自己累的天昏地黑,也舍不得让自己去田地里打打下手。坞堡被破,头裹黄巾的乱匪忙着抢粮抢物,坞堡中的老幼被关在祠堂内只有呜咽哭泣的份,却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黄巾军领着几个看起来满脸凶煞的人来到祠堂,看到自己年龄虽然不大,但还算强壮,便随手丢过来一个钉耙,自己扛着就跟着他们来到了长社。长社?刘驹脑海中一阵轰鸣,黄巾起义后着名的长社之战,我刘家驹这是穿越到东汉末年了?竟然成了黄巾军中的一员?苍天啊,这个玩笑你开的也太大了吧,作为刘家驹身世坎坷,父母先后离世;穿越到这个连书呆子都算不上的废柴刘驹身上,父母凶死不说,身边就只有一根钉耙相伴,连一点固定资产也没有了,悲催如此,这世上也就独此一份吧?假如老天有眼让我重回后世,我一定弄一台最好的电脑查一查,看有没有跟我一样命运的人。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帮我?”大牛抱着坛子,不满的说道。
刘驹惊醒过来,接过坛子说道:“三坛足够了,难道你要打算在此常住不成,做那无用功。”
“无用功是什么?”大牛突然盯着刘驹的脸说道:“驹儿哥,你不愿陪着大牛吗?大牛哪儿惹你生气了?我改还不成吗?驹儿哥,求求你,千万莫要撇下我。”说到最后,语调悲凉,眼泪在眼眶里忍不住落了下来。
刘驹看着大牛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伸出手将大牛拉出土坑,用袖子替他抹去泪水,柔声说道:“大牛想多了,你我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如你这般做事仗义,古道热肠的兄弟,我前世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敲穿了多少木鱼,才能遇得到,怎么肯轻易撇下?”刘驹虽然是废柴,可是作为穿越者的刘家驹那一世虽然人生无常,经历的风雨却是绝大多数同龄人没有过的,心智上跟一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已没有多少区别,正所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比起被父母保护在羽翼下的刘驹来,已不知道胜过了几倍。
大牛听到刘驹一句“怎肯轻易撇下”,缩身钻入他的怀抱,身子瑟瑟抖动,“驹儿哥,你真好。”
刘驹察言观色,见大牛被自己一句话刺激的变成这个样子,心中怜意大起,叹了口气问道:“兄弟你也是个孤苦无依的人儿不成?”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压抑着响起,甘大牛从刘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泪水将一张小脸冲刷成花脸,“该死的黄巾贼!该死的官兵!驹儿哥,大牛的阿爹阿娘被黄巾贼带走了,阿翁阿奶被官军折磨死了,大牛再没有一个亲人了,大牛好可怜。”
心里面只觉得字字带血,声声涕泪,刘驹的心就像泡在黄连水中,心里想着,自家已经是这世上最悲催的人了,两世为人,受尽了人世间最悲惨的苦难,可是自己怎么说已经进入了束发之年,再进一步就是成年了,而大牛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最受父母宠爱,翁奶捧着的年纪,却遭逢这世间最大的不幸,自家与他相比,却是幸运多了几倍不止,既然老天让自己苟活于世,看来还没有抛弃自己,以后的岁月里,即便自家心死如灰,有了这份牵挂,也要努力护着我这兄弟平安喜乐,让他不枉在这乱世行走一遭。
把自己的心事扔到了爪哇国,刘驹放开了一切,张开双臂,把大牛抱在怀里,“一世人,两兄弟,此生我若负了大牛兄弟,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甘大牛眼里含着泪水,哽咽着说道:“驹儿哥,今生今世,我。。。我。。。。我甘。。。。甘。。。牛儿若负了你,让甘大牛下黄泉,赴苦海,永世不得欢颜。”
想开了一切的刘驹,把怀抱中的大牛高高举起,兴奋地笑道:“小牛儿,今生今世,咱们兄弟捆绑在一起,不许你说出半个不字,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甘大牛抹着泪花,低下头看着那张开怀地笑脸,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双手拍打着刘驹的肩膀,“死样儿,瞧你高兴的成啥子了?”
刘驹笑道:“遇到你,是驹儿哥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坏了大牛,咱们的蛇羹。”
“呸呸呸,”大牛自刘驹的肩头滑落下来,双手攥成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恶心死了,爱吃你去吃,我看一眼就觉得难受。”
两人各自抱着一个坛子回到栽种桃树的院落,坛子下面的柴火早已熄灭,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两人不慌不忙的重新点燃了柴火,刘驹自坛子中拿出一个腌制的咸菜,洗得干净了,用刀子切得碎碎的,丢入瓦罐中,嘱咐大牛看着火焰,自家抽身出来,去荒村中寻摸了一些花椒、薄荷、茴香之类的香料,回头也放入瓦罐中。
估计甘大牛从没有嗅到过蛇羹的香气,等刘驹双手捧着瓦罐,把里面的汤汁倾倒在两个瓷碗中时,扑鼻的香味直接刺激着人的食欲,大牛的拇指一个劲的揉搓食指,哈喇子就如雨中的帘幕,怎么也止不住。
享用了蛇羹,天也黑了下来,刘驹把瓦罐清洗干净了,对大牛说道:“今日特意采摘了些艾叶、薄荷、迷迭香,咱们多弄些干草,和这些药物混在一起点燃了,能驱除蚊虫,可享受一夜好觉。”
“驹儿哥,你懂得真多,”大牛就如后世小迷妹一般崇拜的看着刘驹,“我长了这么大,爹娘从没跟我说过这些道理。”
“所谓处处留心皆学问,”看到大牛崇拜的表情,刘驹心里腹诽不已,心想这是二千多年积攒才得来的学识好不,“世生万物,相生相克,蚊虫肆虐之处,必有克制之物。因此我便留意采摘了一些。”
“万物生克?”大牛扑闪着双眼,“驹儿哥这是什么道理?我好生生站在这儿,有什么可以克制我?”
刘驹一阵无语,心说你这话头如何接起,人为万物之长,向来只有人类克制万物,哪有万物克制人类的道理,不过大牛的难题也不是无解,堂堂正正之师不行,偏师侧击完全没有问题,“吃饱喝足后你会饿吗?劳累困乏后你会睡眠吗?美食金币诱惑后你会背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