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床旁脚步声渐远,云淑真方才收敛面上笑意。
夏夜里蝉鸣声此起彼伏,并不算特别安静,云淑真阖上眼眸时,不知为何想起知乐先前的话语,心思有些繁杂,意识亦有些朦胧散去。
睡梦之际云淑真梦回幼年时陪同云母居住的院落园林稀碎光景。
都城百姓常道官家千金最是无忧无虑,一来她们并无生活之忧,二来亦无需受科考之苦,平日里或是结伴游湖赏花,亦或是赴私宴听曲,这般闲散富贵时日比官家子弟还要悠闲自在。
可对于云淑真而言,幼年时的记忆大多是灰暗的。
寻常孩童三岁分居,可云淑真却从来没跟云母居住一处,哪怕曾经有三年同住一处院落,却也从未得云母半分关注。
那时云淑真并不明白云母为何待自己如此冷落,甚至觉得习以为常,所以有意不去叨扰云母。
后来初初长成时,官家夫人们时常聚一处宴会,自然也会带各家千金小姐。
云若溪时常陪同云母出席宴会,除非是非要云府两千金一同出席,否则云淑真都不会同云母一道赴宴。
相比于云若溪的善谈明媚,云淑真的寡淡少言,可以说是相当的不讨喜。
云若溪喜爱装扮明艳动人,又擅引人注目,每每都能为云母引来夸赞。
而云淑真偏好素净淡雅,甚少穿戴鲜艳夺目的珠宝衣裳,更不愿将自己作为云母的谈资。
有一年宴会席间,都城不少达官显贵家女出席,云淑真仍旧如常装扮将自己作云若溪的陪衬。
宴会众人三三两两聚会谈笑,其中有位大臣夫人与云母不合,便借机暗讽道:“云夫人的两位千金真是各具特色,大女衣着华贵谈吐得体处处彰显都城世家名女风范,二女却总是一身素净打扮,甚至连根珠钗都没有,莫非是云夫人急于求子,所以无暇顾全?”
云母当即脸色骤变,却并未发作。
直至宴会散席,三人回云府,云淑真才受到云母的训斥。
“我看你往后还是不要随同赴宴,否则容易丢我的脸!”云母训斥后挥袖离去。
那时云淑真还以为云母是因为自己的素净装扮失了她的脸面而发火。
直到后来云淑真才知晓云母只是被人暗讽求子心切,才将怒火对着自己发泄罢了。
或许是因着云淑真从来没听过云母对自己有过任何称赞言语,以至于往后云淑真听到旁人对于自己的称赞,都会觉得那只不过是旁人违心的恭维话罢了。
这般浮沉梦境化作潮热湿气将睡梦中的云淑真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清秀峨眉紧蹙,略显苍白的薄唇抿成细线,甚至有些失了血色。
“淑真?”知乐侧耳听着云淑真明显急促紊乱的心跳气息,有些担心的唤了声。
云淑真缓缓睁开眼时见知乐趴在床旁,满面都是毫不掩饰的担心,嗓音略微干哑的出声:“怎么了?”
知乐学着平日里云淑真的动作,探手笨拙的拿自己的衣袖擦拭她额旁的细汗问:“淑真,生病了么?”
平日里云淑真一般都是卯时醒来,从前知乐一直跟在身旁,自然习惯她的饮食起居。
今日天光露了亮,知乐见云淑真还没从纱帐里露面,不免有些担心。
“我没事。”云淑真缓缓撑起身,垂眸看向宫殿内里的光亮,才知晓原来已经快要辰时了。
从床榻起身的云淑真,神情疲倦迈步去沐浴,那有些宽松的素衣内裳让她瞧着更显单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