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做梦,她,确实回来了,回到她十岁的时候。
家族亲人俱在,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安好,还有她的两个弟弟。
宣国公府,依旧是虽然有些式微但根基还算深厚的宣国公府。
她庆幸着,心中安稳,却又没来由的有些慌张失落,但很快,生病导致的虚弱让她再顾不上这些,在药汁的作用下安稳睡去。
暖融融春光中,苏怡安靠坐在临窗处的软榻上,盯着院中花坛里那从被精心侍奉的牡丹,目光不动。
正值花期的富贵花,一朵一朵盛开得极其鲜妍,沉甸甸的垂在花枝上,迎着微风尽情展露自己的美丽。
鲜活,漂亮,又生机勃勃。
她安静的坐在这处,看了许久的花,直到担心主人身体的大丫头低声凑过来劝说,才慢吞吞的回了内室。
大夫叮嘱她要少吹冷风,全家上下无不将太医嘱咐奉为圭臬,对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极紧。
父亲和叔叔去上朝,母亲在处理庶务,婶婶带着两个弟弟回娘家探望生病的老大人,所有人都按部就班,井井有条的生活着。
苏怡安叹口气,接过大丫头碧玉递来的养身汤,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即便她如今切切实实的在这里,偶尔还是会有种不真实感,好像随时都会从美梦里醒来,睁眼后又是只有她自己的现实。
她做过很多次这种梦,尤其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后来或许是年纪渐大,时光流逝,又或许是有崔洵在身边,这种梦渐渐做做的少了。
想到崔洵,她喝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既然她能回来,那崔洵说不定也可以。
她这么想着,打算有机会的话去见一见人,如果真的回来,就两人合力做些事情,如果没回来……
苏怡安看着玉碗里的褐色药汤,深吸口气一饮而尽,就算只有她自己,也会努力力挽狂澜,改变未来。
&ldo;小姐喝过药了?&rdo;处理家事的间隙,陈氏询问身旁的大丫鬟。
丫鬟点头,将自家小姐今日的情况一一道来,事无巨细,让认真听着的宣国公夫人放下了心。
&ldo;等会儿忙完我去看看恬恬。&rdo;陈氏合上手上的账册,同庄子上和府里负责经营外面商铺的管事又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去往女儿的院落。
恬恬是女儿出生时老宣国公亲自取的乳名,这个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贝女儿,不只是宣国公同陈氏的心头肉,也深得弟弟与弟媳的喜爱。
和京中其他人家不同,宣国公府几代都人丁寥落,虽说和家风清正不无关系,但显然也有点儿说不清的情由在里面。
宣国公同陈氏自小定亲,陈氏出身江南,十六岁入帝京与丈夫成亲,婚后恩恩爱-爱,无小妾通房搅扰,不过子嗣上就稍稍有些不顺。
成亲五年她都未能为苏家诞下一子半女,若是其他人家,只怕早已通房小妾狠命的抬,承受公公婆婆与丈夫的怨怼,但陈氏幸运,嫁入宣国公府,老国公对此全然随缘,并未逼-迫一对小夫妻。
至于宣国公,真心疼爱娇妻,虽然也想要儿女,但不至于为此同夫人闹什么别扭,更别提在后院添女人让妻子堵心了。
或许是多年向佛寺道观诚心祈求的缘故,在陈氏嫁入国公府的第六年,中秋家宴上有喜,一年后瓜熟蒂落,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怀这一胎时,陈氏孕中吃足了苦头,本以为生下来会是个折腾人的混世小魔王,谁知道居然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娃。
虽说第一胎不是儿子让陈氏有些失望,恐无法对公公和丈夫交代,但谁知道,偏偏是这个生下来就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得了全家人的疼爱。
不仅她将这个宝贝闺女看得眼珠子一样,包括去世的公公和立志要做严父的丈夫以及刚刚成亲的小叔子在内,一家人几乎将这个娇宝贝宠上了天。
从衣食住行到才艺学问,极尽用心,可谓是千娇百宠,生怕她有一点儿不顺心。
按理说,这样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很容易养成骄纵任性的脾性,但偏偏苏怡安不同,她从小就听话,乖巧贴心,做事说话都让人顺意极了,也无怪乎越大越受宠爱,就连后出生的两个男孩儿都越不过她去。
只不过,陈氏到底有些遗憾,女儿性子不够活泼,差不多年纪的朋友有些少,比起出门同朋友们游玩,更喜欢安静的呆在家里。
想起今日收到的拜访帖子,她露出笑容,还好有陈家那两个孩子在,也算是弥补了些遗憾。
陈氏进门时,苏怡安正在睡觉,大夫开的药方有安眠功效,她每日用过药后,总要睡上一个时辰,恰好同忙完来探望的陈氏错开。
床榻上,女儿面色红-润,看起来好了许多,陈氏在一旁看着,总算安下心来。
这孩子从小就身体康健,甚少生病,上一次生病还是老国公去世之时,也不怪这几日府里的主子们都面色不佳。
苏怡安醒来时,就看到了坐在床前神情慈爱的母亲。
即便她死前的年纪比现在的陈氏还要大,但母亲就是母亲,是无论她长到多少岁都依赖与信任的母亲。
所以,她理直气壮的用自己十岁的身体朝母亲伸出了手,&ldo;抱。&rdo;
虽说她自小乖巧听话,但被家里人娇养着长大,怎么可能没有一两分任性,可以说,她的任性,全都用在了撒娇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