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是急她所急想她所想的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她,说话做事快她一步,久而久之,她自然没了争强好胜之心。
这都是崔洵自己宠出来的。
比起看这些人,她更愿意花时间花心思去想崔洵,比如他身边多的那些人性情如何,那不请自来的所谓神医医术如何,他今天在宫里遇到了些什么事,这两日能不能照常回来,发疯的炎平帝有没有为难他,他和那些皇子们与虎谋皮会不会反噬等等……
你看,她担心的挂念的事这么多,有她和崔洵的小家要经营,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分给那些再翻不起风浪也看不进眼里的无聊之人。
帝京之中,因着帝王病重不起的消息越发风声鹤唳。
在崔洵的忙碌与时常彻夜不归中,半个月后,炎平帝驾崩的消息传出,连带的,还有传位二皇子、圈-禁四皇子等人的消息。
苏怡安作为最亲近的那个人,从崔洵口中听到了真-相,比如二皇子是如何逼死他那位死抓着权柄不放的父皇的,四皇子等人又是如何联合后宫嫔妃逼宫兵变的,三日前京中戒严的那晚,又有多少人死于皇位争端。
这一切都隐没在了过去的夜色里,剩下的,只有白日里站在朝臣勋贵前面拿着遗诏登基的二皇子。
炎平帝的死没闹出多少水花,这个在生命最后期限里昏聩暴戾的帝王早已磨尽了臣子们的忠心,或者说,从当年那场任性恣意的谋不轨案开始,他就已埋下了祸根。
后宫之中,无论是他的女人们还是儿女们,对他活着这件事都并不期待,尤其是那些迫切想要荣登大位的儿子们,更是苦心设计费心筹谋。
现在,众叛亲离的他终于进入了帝陵,再无人愿意问津,大家更在意的,是十日后登基的新皇。
二皇子的登基大典筹备得紧张且有序,朝廷内外运转自如,苏怡安看到面带疲惫出现在门外的崔洵,心中担忧。
俗语说,狡兔死走狗烹,她很怕崔洵忙碌一场尽皆成空。
假若那些谋算真的未曾奏效,至少,她希望能和崔洵寻一处偏僻地方隐居,过普通人的日子,好过日日担惊受怕。
她的这些担忧没能和崔洵诉说,因为,他就算回来,也依旧日日忙碌,书房里总是人来人往,他夜里还要隐藏行踪出外办事,除了偶尔能得到一个安抚的亲吻,崔洵再顾不上其他。
&ldo;放心,很快就好了。&rdo;离开前,他冰凉的手抚着她的脸,轻声安慰,&ldo;等过了这阵子,我们就可高枕无忧,到时候才能活得顺心。&rdo;
苏怡安满目忧心看他,最终只给了一句话,&ldo;我等你回来。&rdo;
崔洵对她笑笑,戴上兜帽转身就走,夜色中,他的侧脸冰雪般冷硬,眼神刀锋般骇人。
那是男人奔赴战场的姿态,就如他从不曾弯下的脊梁般,透着不可摧折的力量。
新皇登基大典举行那天,崔洵袖手站在家中,看着皇宫的方向目露笑意。
苏怡安端着熬好的药过来,看到的就是崔洵志得意满的笑脸。
&ldo;喝药。&rdo;她吹了吹药,送过去,&ldo;喝完之后去睡一会儿,独孤大夫交代了让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否则这病好不了。&rdo;
崔洵就着她的手将药一饮而尽,带着苦涩味道的唇-舌让苏怡安也尝了味道,&ldo;好,都听夫人的。&rdo;
苏怡安瞪他一眼,将空碗交给侍女,任由崔洵揽自己入怀。
&ldo;别担心,只是风寒,过两天就好了。&rdo;崔洵软声道,&ldo;我在家陪你两日,过后咱们去山上赏梅,顺便去温泉行宫那里玩两日,就当消遣了。&rdo;
崔洵说是风寒,苏怡安也就信了,那个独孤俦医术确实不错,至少这几年崔洵身体不适的时候比从前少了许多。
但她清楚记得从前那小太监说过的话,崔洵寿数有碍,那一场磨难让他失去的实在是太多,独孤俦纵然医术超绝,也改不了天命。
唇齿间还留着刚才的药味,苏怡安太清楚这不是什么治风寒的药,但崔洵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她历来是最信他的,无论是宫中那些日子也好,还是现在被圈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也罢。
外面说她被崔洵豢养作为禁脔的闲话她听得多了,从不曾往心里去,崔洵什么样她不需要其他人来告诉她,她的心和眼睛看得明明白白。
比起蓄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苏怡安更恨那些人权阉、阉人的叫,每出门一次,都要听一耳朵的恼人话,久而久之,她也就烦了出门。
崔洵喜欢她呆在他手心里,她愿意如他的意。
很快,新皇登基之后,苏怡安明白了崔洵的打算。
新帝确实想来一场兔死狗烹,只可惜崔洵不是傻-子,内宫之中,崔洵无数眼线,且手握禁军,宫外他合作扶植的内阁首辅扶摇直上,和皇帝势均力敌。
后世史书中所说的阉党或崔党此时已隐隐成形,二皇子不负崔洵的蠢货评价,比他那个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的父皇还不如。
这样无力的帝王注定只能成为被臣子们摆布的傀儡。
文臣,武将,勋贵,宗室,帝王,千丝万缕的网中,崔洵以阉人宦官的身份立足,他有许多敌人,但也有许多同党。
为了利益,为了权势,敌人可变合作者,朋友能变背叛者,男人们以家国江山为战场,肆意争斗,硝烟血腥都只是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