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天都没过,当晚神女庙就着了火,火是从庙后烧进来的,庙门警戒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发现,结果火势已经大到无法扑灭。
惊醒的陆晚风连忙指派值守的人挨个把庙里睡着的同伴们拍醒,能走的扶着不能走的,要出去时才发现大痦子一众人举着火把把门堵了个严实,身前铺了厚厚一摞枯柴木枝。
漆黑的夜晚,血红的火光就像催命的恶鬼一样映在他们眼前,大痦子溃烂流脓的五官挤出一张可怖的笑脸,在火光的映衬下犹如亡灵恶鬼。
&ldo;我要你们陪葬!&rdo;
火把扔下,枯枝迅速点燃,复仇的火焰如燎原之势扩散,断绝了他们的去路。
陆晚风抱着呛得哭闹的半岁小童,领着众人退了回去。
时间一刻不能等待,破旧的神女庙顶上有不少漏洞,他们住进来后铺了茅草补漏挡雨,现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到房顶,只能从那里出去。
他竭尽所能地表现得冷静以安抚大家,然后让身手敏捷一些的大孩子带着绳子攀上去,把孩子和女人先吊出去,年轻力壮的男人留在最后。
&ldo;老大!不要!你先走!你不走我就不走!&rdo;那对小姐妹哭喊着。
陆晚风头疼得不得了,也知道她们担心,但还是叫人把她们驾着先送了出去。
逃生的过程没有持续很久,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漫长到似乎下一秒就要气绝于此。
大痦子的人放完火就走了,笃定了他们会命丧于此,殊不知大家拼死逃了出来,也给得大家喘息的机会。
陆晚风最后一个出来,已经呛得嗓如破锣,整个人熏得如煤炭一般漆黑。
&ldo;都出来了吗?&rdo;
清点人头的时候还是发现少了两个,一个是风烛残年患有痨病的老爷爷,另一个是天生断臂的痴呆儿。
&ldo;……太爷说他老了……爬不动了……出来也是拖累……让我们先走……阿呆就抱着太爷哭……说什么也不走,拉也拉不动……&rdo;
老五哭得泣不成声,顷刻之间多年的家园烧成灰烬,相依为命的家人也葬身火海,刻骨的殇恸和愧疚控制了他,也传染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ldo;都怪我,都是我惹的祸!我该死!&rdo;老五气得不停打自己,脸颊肿得快要滴血。
没有人去拉他,每个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嘤嘤的哭声就在烧得正旺的大火边响起,越来越放肆。
陆晚风红了眼,但没让眼泪流下来,拳头捏得掐破了肉,也觉得还不够疼。
复仇的怒火熊熊燃烧,誓要给予大痦子他们重重的还击!
没了遮风避雨的栖息处,又不敢逗留原地怕大痦子又找回来,陆晚风领着一众颓靡的孩子走进树林里,绕了好大一圈,才捡些大的枯枝杂草搭起来个简易棚子,一群人挤在里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巨变的夜晚下起了大雨,所幸没有响雷,密集的雨豆砸在简陋的棚顶,渗透下来,石头衣裳,凉透心里。
没有人说话,谁也没空去安慰谁,就连懵懂的襁褓婴儿仿佛也感受到了周围的悲伤,吮着小指安慰自己,不哭不闹。
但在雨水喧嚣的夜下,如此的寂静无声,更显悲寂寥。
秦初寒闷不吭声了很久,直到雨滴渗过发丝滑落脸颊,带走不知多少咸腥湿气。
良久之后,他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低低说道:&ldo;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没有我……是我害了大家……&rdo;
陆晚风瞪他,斥道:&ldo;说这些做什么!大痦子早就与我们不对盘,平日里就总寻着由头找我们麻烦,只是没想到他这样心狠手辣!&rdo;
老五转过头来,露出那双肿如核桃的眼睛,还有里头满是仇恨的瞳仁,恶狠狠道:&ldo;必须为太爷和阿呆报仇!&rdo;
沉默的众人就像是被点燃了熄灭前最后一星火苗,重新燃起熊熊怒火,大声附和:&ldo;对!报仇!为太爷和阿呆报仇!&rdo;
找回目标的帮众斗志昂扬,陆晚风由着他们喊口号一般齐声,心下已经盘算起如何下套收拾大痦子帮来。
首先不能饿肚子,为了避免大痦子他们发现老六帮的人还活着,回燕来镇做活是不可能的了,但个别露脸比较少的可以到镇上溜达溜达,比如去秦宅废墟再摸摸,没准还能再摸回点捡漏的好东西呢。
陆晚风没有亲自去废墟,而是乔装打扮了一番,拿着那日捡回的金玉簪子和一些戒指首饰去到集市巷子里常去的那几典当铺子。
这铺子的掌柜不是什么正经人,经常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报价很低,几乎来者不拒,一个乞丐头子拿着值钱物什上门,他也不过是稍稍抬眼瞧了一下。
交付前,陆晚风临时反悔决定把漂亮簪子留下备用,把其他的推了出去,掌柜的这回眼皮子都没抬,就在柜台底下捣鼓捣鼓扔上来一小袋银子。
拿在手里掂量一下,估摸着够帮里的人吃上两三日,于是转行去包子铺买了好几袋抱回去,路上被大痦子帮的小弟多看了几眼,所幸没被认出来。
回到临时搭建的小驻地,分头搜寻的伙伴们也回来了,多多少少有一些收获,留着过几日再到镇上换些银子。
这事他们都没跟秦初寒说,因为帮主特地吩咐过了,这些从秦大少爷家捡回的都是他家的遗产,不论从私自拿他家东西去卖钱来说或是害怕他触物伤情,此事都不能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