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押送回朝华寺,每日都由寂尘亲自为自己送饭,可近来接连半月都换了人,这小和尚不若寂尘那般话多,让他无聊得很。
淳智本不想理他,头也不回都走出到洞口,忽而低头看了看大师兄送给自己的佛珠串,想起了那个把自己当做亲弟弟看待的人。
那个人,把洞里这个罪人仍当做尚可救赎的苦难者,即使养伤,即使心头郁结烦闷到极致,也不忘每日定时定点过来探望。
里头这人还知道问问,到底还是有些良心的吧,不枉大师兄对他抱有的希望。
于是淳智说:&ldo;……大师兄在半月前圆寂了。&rdo;
他的声音穿过狭窄悠长的山道传进囚室里,回音进去又出来,没有带出半点多余的东西,想来里面的人是无动于衷的,淳智端着餐盘的手微微一紧,面无表情地走了。
整个崖间山洞没有了多余的人和声,静谧良久。
&ldo;哈哈哈哈……&rdo;
猛然间,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从山洞里震颤而出,寂远在里面笑得停不下来,后来笑声缓了,开始带上悲色,隐隐的,出了哭腔。
出家人不打诳语,量那小和尚也不敢说假话骗我……那么这是真的了?
你不是要继承住持之位吗,你不是要修成正果永升极乐吗?怎么突然就死了?
竟然死得……比我还早?
那住持之位呢?钦点佛名呢?你就这样撒手,我这些年活得都是个笑话?
那我岂不是……谁也没有了?
从大笑到大哭,两条绷紧的双臂好像重新长回了经络,拽进了铁链,狠狠揪着,怒从中来。
半晌后,他又想,其实不全是笑话,我遇到了那个人,那个让我认识到这个世界还有那样多色彩的人。
那个也已经死去的人。
不到十岁年纪的时候,湛明带着他和师兄游历人间,途径汲州的时候因为遇上恶灵,而他恰巧因为不习水土犯了热病,被留在客栈休养。
毕竟还是个孩子,生了病,本能地想要对人撒娇,可师傅和师兄都不在,屋子里只有自己孤伶伶一人,他烧得迷糊,自己一阵摸索出了客栈,结果迷了路。
那是一个深夜,万家灯火熄灭,打更的人都已经收工回去,他吹了一脸凉风,觉得脑子更晕了。
那时夙翕正上门接了生意,被折腾到现在,彼时他还没坐上南馆馆主的位置,还没资格让轿子等在外头,他只能自己往回走,半路就遇上了这个脸红得跟熟虾子似的小沙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