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诗杳诧异地睁大眼睛,气哼哼地瞪着他。
“你……你跑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男人的眼眸漆黑深沉,直白地盯着她问。
罗诗杳简直气笑了,嘴角微微弯成嘲讽的弧度,愤恨道:
“不走难道傻站在这里受你奚落,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有受虐的倾向?”
“再说,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摘我,我如今遭受的这一切,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我父亲本是乾盛二十一年的恩科进士,祖上也是江州有名的大族。”
“他因酷爱诗词歌赋,因而结交了不少文人雅士,经常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讨论时事。”
“只因一次口误,就被人告发对皇上不敬。”
“告他之人咬文嚼字,恶意构陷,我父亲因犯皇帝讳而锒铛入狱。”
“小小的一个口误,竟使得阖族受到牵连,男丁全部被发配边关充军,女眷则没入贱籍,惨遭发卖。”
“偌大的一个家族,曾经也是繁荣昌盛,却从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骨肉飘零。”
“明明是你们这些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可结果呢,你们一个个都毫发无损、全须全尾的。依旧享受着尊贵的身份,依旧拥有着无尽的荣华富贵,依旧站在高处搅动风云。”
“而下面的人呢,那些忠心耿耿为你们效力的人,全都成为你们争斗的牺牲品。”
罗诗杳一口气说完,话出口的瞬间,她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当着晋王说这种大不敬的话语。
毕竟,在这等级森严的世道,对皇上及皇子们的不敬言论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可一想到原身和自己的遭遇,她还是没能忍住。
谢晋,曾是大皇子阵营的人,他倒台后,作为他得意门生的原身父亲,自然也未能幸免。
原本,原身出生于高门大族,自出生起过着衣食无忧、尊贵体面的生活。
然而,人生无常。
曾经繁荣的家族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无助和绝望。
自幼养尊处优的原身,终是因此而流落青楼,在受尽屈辱后,香消玉殒。
一想到原身全族几百口人只因一个小小的口误而遭此厄运,就连罗诗杳这样的局外人,都感觉自己眼中有了湿意。
那是对无辜生命的怜悯,对命运不公的愤慨。
几百条生命的悲剧,如此沉重的苦难,怎能不让人潸然泪下。
罗诗杳长睫轻轻颤着,上面沾染着零星的水珠,在阳光的映照下,宛如碎玉似的,散发出一种惹人怜爱的美。
顾晏廷心头猛地一跳,一直堵着的心如被扎了针的气球,刹那间泄掉了气。
他不由自主地斜跨一步,让出了道。
罗诗杳提步向前,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记忆一般。
她忽然间想起,自己好像还欠晋王两千多两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