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廊过假山,许慧到了前厅,赵松年正在会客厅端详一副水墨,江南画圣吴清源手笔,春水饮马图。
许慧叫了他一声,两人寒暄落座。许慧问起妹妹,赵松年说自己这次是临时起意来到谷阳,所以没有带她。许慧这才放心,松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许慧母亲董氏也来到前厅,赵松年拜见了岳母,依旧是家常寒暄,不一而足。
临了,许慧要留赵松年吃饭,几次拉扯到了许府大门,赵松年见岳母没跟出来,这才低声跟他说了天罡刀和黑袍鬼的事情。说自己这次来谷阳,就是为了从那个黑袍鬼手里夺回天罡刀。
至于孙天湖找上门以洞箫换宝刀、赵氏父子驱使手下门客谋害老者、追来途中没有从老者身上找到天罡刀于是愤而鞭尸的事情,赵松年自然是要隐去的。要是让许慧这书呆子知道自己娶他妹妹之前还有婚约,还不知道他要怎么用那些赵松年烂熟于心的圣人道理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到了门口,刀客金天门和老者韦三绝都在等着,许慧见妹夫还带了门客,心里安稳了些,也不再强留他吃饭,只嘱咐他尽力而为、不要勉强,毕竟也是为人夫为人父的人,不能太过意气用事。
赵松年点头,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嗤笑:虽说自己是妹夫,可实际比许慧还大两岁,这小子倒是常常忘了这长幼之分,摆出一副语重心长老大哥的模样来,耐人寻味。
赵松年不知道的是,许慧年幼丧父、一手持家,虽只比妹妹大三岁却一直是长兄如父一般地疼爱她,他这些嘱托并非只是以舅哥身份,更是代死去的父亲、以岳丈身份在嘱托赵松年。
可惜以赵松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品性,估计是很难考虑到这一层了。
离开许家之后,赵松年纵马直入县衙,县令听说是赵家的三公子前来,忙不迭笑脸相迎。
赵松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孙大人知不知道那位横行西平州杀人无数的黑袍鬼已经进了谷阳城?”
这是他的猜测,毕竟西平州邻近县城之前皆是黄沙漫漫,那黑袍鬼即便携刀逃窜也必然得先准备口粮。良马虽有耐性,终归不比骆驼,也是需要饮水吃草的。
姓孙的县令闻言一惊,但是他知道黑袍鬼其人游历至今,只杀贼人、不杀无辜,所以对此倒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是既然是商阳城主家的公子登门言说这件事情,他要是一点反应没有则显得太不尊重。何况赵松年即便没有背靠赵家这座大山,凭他本人才学在西平州也名声不小,都是读书人,谁还看不起谁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孙县令自知县衙不是什么三宝殿,但既然赵松年找上门来必有所求,于是笑呵呵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向赵松年说道:“那个黑袍鬼虽然可怕,可他不曾犯事,本官也没有办法随意拿人啊。何况城中寻人无异大海捞针,未免太难了些……”
赵松年手捧盖碗,一盖子刮去浮头茶叶,慢条斯理解释道:“那人虽然不在谷阳行凶,却犯了我商阳的事。家父斥重金得来的稀世名刀被此人盗取,商阳谷阳向来交好,若是孙大人愿意出这份力,晚生必然感念于心。”
挟住临近州县捉拿犯人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何况能让赵家记个好,这样的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县令孙克安当即拍板:“如此,名正言顺。能助赵城主一臂之力,与有荣焉。”
赵松年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方才孙大人说城中人口众多、难以筛查,所言甚是。所以晚生以为,与其兴师动众不如引蛇出洞,我有一计,请大人垂听……”
……
买过了衣服,白泽和徐慕雪结伴往回走。估计等他们回到客栈房间,桌子就已经重新安置,午饭也将如约呈上,而徐慕雪可以把她喝剩下的那坛酒给喝完——在出发买衣服之前她已经喝完了一坛,白泽没有大白天喝酒的习惯,象征性倒了一小杯跟她碰了下,剩下全是徐慕雪一个人喝完的。
白泽看出来了,徐慕雪不是吹牛,她说中原酒像蜜水怎么喝也喝不醉,还就真的没有喝醉。
徐慕雪买了新衣服心情很好,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人不如故衣不如新,所言非虚。本来他们还是要买马的,白泽舍不得让乌骓驮他们两个,尤其徐慕雪虽然也是柳腰纤细、清瘦灵气,但白泽知道那清瘦之中有着相当结实的体魄。再说一男一女同乘一马,让徐慕雪坐前面,那就是搂搂抱抱;让徐慕雪坐后面,却可能金瓜击背。而且白泽疑心很重,绝不会把后背暴露给不信任的人。
说到底,前后都不方便。
不过出乎白泽的意料,徐慕雪没要他出钱买马,她说自己在城南有马,出了城一声口哨,白马自来。
虽然只认识了短短几个时辰,但白泽已经对这姑娘说什么难以置信的话都不再觉得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