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认得他,四方镇上最出名的捕快,袁厌。
袁厌原本是不打算上山的,即便捕快们吵吵嚷嚷,想要一段艳遇,但实则他们都惧怕卞无敌的功夫,再加上县令不许,所以他们到这儿来,也不过是在周围巡逻一圈。
但他在河边见到聂惠兰,迈开腿用轻功上山不知道要做什么,便只能跟上,他没赶上聂惠兰的步子,跟在她后头,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跳到她的身边,来同她说话。
她张着嘴一副傻样,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目光瞥着聂惠兰,面上有不可察觉的不满,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新的寨主卞三幺手里有许多稀奇武器,你也早不是二十年前的女侠,如今一个妇道人家,贸然进去只会白白受伤。”
“我没打算进去。”聂惠兰尴尬道。
“那你上山,只是来看看的?”袁厌嗤笑道。
聂惠兰连连摇头,解释道:“袁捕头你别误会,我真就是来看看的,我要是冲进匪寨,丈夫和婆婆会不高兴的,我女儿在夫家,也会更加抬不起头。”
袁厌摇摇头,面上嘲讽更甚,他毫不留情说道:“你既然现在要怕他们不高兴,那你当着那帮妇人的面,跳到山上,是好心给她们留下,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聂惠兰又不说话了。
袁厌却开始说个不停,他讥讽道:“女人就该滚回家去相夫教子,你们喜欢做这些,不是吗?剿匪是男人的事情,尤夫人,早些回去吧,别到这儿来碍手碍脚。”
聂惠兰皱着眉头忍不住反驳道:“这世上除了男人,哪会有女人会觉得,女人喜欢相夫教子?”
“你不喜欢吗?”
“什么?”
袁厌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去做,这是什么道理?”
他说的话越来越咄咄逼人,聂惠兰脸色一白,看着他半晌居然回不出答案。
袁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不客气的发出一阵阵嘲笑声,上下打量着聂惠兰啧啧摇头:“果然,二十年前的聂女侠早就死了,赶紧滚回家去做你的尤夫人去吧。”
她是‘尤夫人’。
她不是‘聂女侠’。
聂惠兰恍然间觉得头昏脑涨,天旋地转,原先的鸟语花香绿树清风,在一刹那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
衣服衣服衣服衣服衣服衣服,散在河流之中,到处都是的衣服。
她捞起衣服之时,手指被河流之中的石头划破,伤口不大,但聂惠兰双目所看见的一切,却都像是被鲜血染红一般。
深色的麻布衣皆染上鲜血的红色,河边的妇人吓得大叫起来,聂惠兰瞧着她们干瘪模样,身上血液像是被蚂蟥吸干一般。
她颤抖着捧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到家中的时候,见到尤干干净净的逸群,何翠翠干瘪模样与河边妇人如出一辙,她像是被吸干了血,却依旧面色红润。
啊——她身上流下的血,怎么全被她吸走了?
是,难怪要生儿子。
聂惠兰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所有女人都觉得,生儿子是最要紧的事情。
因为只有生下儿子,她们才能从最底层,一点一点往上爬,脚上踩着更可怜的儿媳妇——告诉她们,你要是想像我一样快乐,去生儿子吧,儿子才会给你带来能够供你驱使的奴隶。
是,奴隶。
何翠翠随地吐着瓜子壳,一脸厌弃地看着聂惠兰:“又用你那没用的功夫了吧?是是是,你是女侠,厉害的女侠,我们这小破宅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整天疯疯癫癫的,就知道丢我的脸,手上破成这样,又要花钱浪费药材,赔钱货色。”
聂惠兰没有理会何翠翠,只顾着把衣服往院子晒。
何翠翠走到一边捏着衣服挑挑拣拣,不满道:“你瞧瞧,你瞧瞧,这么多年了,连个衣服都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