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空白,根本没想到自己挡不挡得住,也是一掌拍出,这一掌使上了他从未用过的十成力,双掌相交,一声闷响,老人如箭一般往后射出,砰地撞破柴房,摔在柴堆里。这一下太突然,荆木礼愣愣看着柴房的大破洞,回不了神。刚刚都白修了……柴房是纸糊的吗?怎么一撞就破,还破得这么大?他过去摸摸撞破的缺口,木屑扎手,会痛……他猛然警醒,她掉下山崖了!他还愣着做什么!他拉起倒地的老人,厉声问:“她在哪里?在得道崖底下吗?”但老人被他这掌打得呕血,昏过去了,半死不活。此时,玉儿和一个伙计闻声来察看。“什么声音……”见到柴房的大破洞,玉儿惊叫:“哪来的鞭炮,炸了这么大的洞!是谁炸的,我一定要他们赔!”“不是炸的。”荆木礼扔下老头。“这人把我哥推下得道崖了,快去找人帮忙!”一听梁觅遇难,常香馆整个炸了,下一刻就有好几个猎户自愿帮忙,随荆木礼上山,玉儿也坚持同行。王老头则被捆起来,关在柴房里。荆木礼心急如焚,用马鞭狂抽坐骑,其他人几乎追不上他。他暗自计算,从她离开到王老头回来,接近两个时辰,她坠崖大约有一个时辰了,现在是秋天,但入夜后山区寒冷,低温也能要人命,她下午才发过病,怎么承受得住?虽然她随身带药,万一她昏迷,或是弄掉了药……即使侥幸没发病,丛林里有各种野兽,平日她当然能应付,但她受了伤,难以自保。最怕的是,她摔下去就……不,不会的,他许过愿,她不会有事……但万一……脑中反覆交错她受伤濒死的幻影,他掌心冰冷,不断催促坐骑。众人赶到得道崖时,明月已升起,月色如冰,山风寒冷呼啸。玉儿与众人点起火把,散开来找寻,大声呼喊梁觅的名字。他独自沿着崖边搜寻,月光照亮了陡峭的崖壁和底下的树林,树林深处却幽暗不明,不断传来野兽的嚎叫声,他听得心惊肉跳。她在哪儿?在哪儿?天色太暗,搜索半个时辰还是找不到梁觅的踪迹,众人聚在一起商议。“可能真的掉下去了,才会找不到。”“确定是在这里掉下去吗?”“阿礼是这么说的,我们这里就一个得道崖,还有别的吗?”有人低声道:“那不等于没救了吗?这得道崖有魔性,掉下去的人兽没一个能活着回来……”另一人拉他,两人瞧了还盯着崖下看的荆木礼一眼,都闭上嘴。玉儿走到他身边,道:“荆大哥,这崖范围不小,我们要不要到远一点的地方找……”却见荆木礼目光呆滞,瞪着底下岩壁。她顺着他目光望去,就见下方几尺峭壁有株小树,挂着一片东西,被风吹得乱飞,定眼一看,是一块浅黄破布。她失声道:“是梁大哥的衣服!”布形残破,显然是人落不时被勾破的,至于落下的人……恐怕足凶多吉少……众人围过来一看,都不知说什么好了,默默散了开去。荆木礼痴痴望着那破布。她真的死了?他心里空空的、凉凉的,仿佛是自己死了。他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他一点感应都没有啊!把她窝藏在心坎多少年,她出事,他怎么可能一无所觉?玉儿忍泪,试图安慰他。“荆大哥,你别急,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梁大哥是在底下,我们立刻下去,还是能找到他……”的尸首吗?这崖高数十丈,猴子摔下去也变肉饼了,何况是天生弱质的梁觅?“要是我当时跟她去……”他身躯发颤,为什么他让她独自跟王老头出门?他都已经察觉王老头不对劲,为什么不多点警觉?破布被风吹得狂乱,仿佛活了,在夜色里舞得凄狂,他痴痴凝望它。是你吗?定你等在这里,跟我道别吗?“不能怪你啊,谁知道那老头心怀鬼胎?要说谁有错,那也是我,我还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坏心眼。”要是先前还怀疑他和梁觅的感情,现在也不得不信了,他眼神如狂,好像想跟着跳下去似的。“荆大哥,你听我话,别心急,我们先跟大家商量……”她怕他寻短,想把他拉离崖边,但他动也不动。他低哑道:“她屡屡大病,我曾去城东小庙许愿,不敢求她一生无病痛,只求她长命百岁,我愿终生茹素,保她一生,她不会就这么……就这么……”不亲眼看见,他不信!他甩开玉儿,走向众人。“有路下去吗?”众猎户面面相觑。“有是有,前边不远的林子有小路可以走,但走到谷底也要天亮了。”她怎么挨得到天亮?“没有更快的路吗?不能从这里直接下去?”“直接下去自然是最快,但我们是人,不是猴子,怎么攀爬这绝壁?”一个老猎户拍拍崖边突起的一块大岩。“这儿可以绑绳子,缒人下去,但我们带的绳子不够长,又这么黑,弄不好一个失足,又送一条命给这魔崖……”荆木礼取出绳索,缚在大石上,扯了扯,确定它吃得住他的重量。众人面面相觑,真要这么干?这太冒险了吧?老猎户劝阻。“阿礼,你莫冲动……”话末完,就见荆木礼纵身一跃,跳入山谷。他握着绳子,跳下崖前已看准崖壁上一块突起的山岩,身子一落下,他挥掌拍出,借势反跃而起。山风激起他衣衫,冷冷月光下犹如鹏鸟展翅,他反跃只是一瞬,复又下落。他放脱绳子,顺势扑下黑暗的山谷。他借由崖壁上突出的岩块,或掌拍、或足踢,减缓下落的势子,崖壁上方还有月光照明,越往下越暗,他失手了几次,所幸眼力好,立刻找到借力处,即便如此,抵达崖底时,他衣衫还是被勾破了几处,掌心也都擦破了。他一踩到崖底,还没站稳,就放声大叫:“包子!”山崖下是密密麻麻的树林,风过幽林,带出几声枭啼,不闻人声。她在哪儿?他仔细检视附近的地面,不见衣衫碎片或血迹,从山崖坠下,必受重伤,她不可能走远。得道崖颇长,他沿崖壁走去,一路留心四周,始终不见她的踪迹。他暗暗着急,拖得越久,变数越多,要是她被野兽拖走了……他心一寒,不敢往下想。他又走了一小段距离,突然有几声狗吠传来,前方有几块大岩,只见两只野兽伏在岩前……不是狗,是狼。两头狼对着岩堆呜呜低嗥,他定楮一看,岩堆边露出一只眼熟的布靴!他反手握住背上的长刀……一落下崖,梁觅就知今天大限已到。明知不可能幸存,她还是本能地伸手乱抓,有几次拉到岩缝里的小树,但都被她拉断,幸好下坠的力道因此稍阻,她才没直接摔到崖底。最后是山壁上一棵较大的树将她拦腰阻住,但这一撞让她喷出一口鲜血,树也断了,她连人带树滚到崖底,昏了过去。她再醒来时,四周黑黑沉沉,她发现自己落在一堆大石间,全身伤口痛如火烧。“都说摔下来必死无疑,怎么我还活着……”说不定,她已经死了。可是喃喃自语完,等了半天,都不见哪个地府小鬼出现,四周只有树涛和风声。好痛,一生病痛加起来都没此刻的痛。既然没死,只好求生。她想爬起来,但才一动,左小腿就剧痛,痛得她差点又晕过去,低头一看,左脚诡异地往外翻,看来是断了。“不能走,难道要我爬出去?不可能啊。”王老头一定去找他了,他毫无防备,她得去警告他……她试着爬动,可才爬了第一“步”,断骨处挫痛,痛得她一缩,霎时牵动所有伤口。她疼得抽气,不住颤抖,仿佛整个人都要碎了。怎么可能爬得出去?光是竭力不要昏倒,就耗尽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