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席枫对他的态度不好,古道也从没想过席枫会不声不响地离开,他早就在潜意识里,把席枫圈禁在自己的领地中。古道突然怒不可遏起来,可这怒火来得突然,像一个程序bug,待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然消失不见。心里空落落的,古道强迫自己宕机的大脑重启,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精神链接的强度明显减弱。以席枫的能力是没办法动摇链接的,也不是古道自己的问题,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距离,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导致精神链接无法维持原有的强度。时间一长,古道无处疏导的精神力必定卷土重来,因为已经跟席枫精神结合的关系,以往用过的压制方式都将失效,届时后果不堪设想。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推移,精神链接的强度进一步减弱,按照这种速度推算,席枫应该在飞机上,思及此,古道立刻打电话给红蝎。“席枫不见了,你马上去机场查。”话一出口,古道就察觉自己声线的轻颤,他咬住下唇,反复深呼吸两次。他没对红蝎抱有多大的期待,席枫既然会走,也就笃定他查不到。古道很想问时恪,但理智告诉他,他不可能问到答案。古道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公路上的车水马龙,推敲每一个席枫可能去的地方。如果在国内,那必定会被红蝎找到,所以更大的可能在境外,是美洲、东南亚、澳洲还是欧洲……古道从未跟席枫交谈过兴趣爱好,哪怕能通过席枫的言行举止生活习惯揣摩他待人接物的喜好,却无法猜测他究竟会飞往这大千世界的哪个角落。他打心底生出几分无力来,这时候古道才意识到,自己曾经以为依靠薄薄几张资料就可以摸透席枫的想法有多可笑。他对席枫一无所知。天色彻底暗下,古道坐在昏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大脑飞速运转,却尽是些纷乱的思绪,整理不出连贯的逻辑。窗外的灯光断断续续透入室内,古道深邃的双眸里明灭闪烁,他试图把这段时间跟席枫相处的点点滴滴拼出一个完整的席枫,到头来发觉,他拼凑出的,只是一个想象中的席枫,一个用他的自以为是当做补丁填补的席枫。“机场要求我们出示相关证明才能查看监控,下午出境的航班太多,不能确定席枫的目的地。”古道听完红蝎的报告并不感到意外,却仍失望地叹了口气。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水杯上,席枫作为医生,自知多喝水的重要性,可惜他或许跟水不太对付,每次喝个几口就不喝了,若是因为口渴一口气喝得太多,不仅会饱得吃不下饭,还会打水嗝。想到席枫皱着眉因为喝太多水而忍不住打嗝的样子,古道不自觉地低笑一声,鬼使神差地,他端起茶几上那半杯水,仰头一口气喝尽了。哪怕是头等舱,十个小时的飞行也让人浑身发软,席枫出来的匆忙,手机里没有能打发时间的视频和游戏,只在座位附带的平板电脑上断断续续看了一部英文电影,除了吃饭之外几乎都在睡觉。下飞机的时候席枫还不太清醒,芬兰籍的乘务员用别扭的中文跟他道别,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异国。五个小时的时差,到的时候正是凌晨,大厅里尽是中国游客,指示牌上也有中文,乍一看与国内差别不大。席枫还得走海关入境,他在飞机上睡得昏沉,c级哨兵敏锐的听力令他受尽折腾,此刻半梦半醒,如幽魂一般在机场里穿梭。海关入口空无一人,席枫一打听才知道,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他得在这等到天明。心里把时恪痛骂一顿,席枫在大厅游荡一圈,意外在角落里发现了几个睡眠胶囊。有些机场会为滞留的旅客准备这种睡眠胶囊,里面空间不大,一个人使用倒是绰绰有余,里头毛毯,抱枕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折叠小桌板和放行李的小空间。席枫并不是最早来的,周围的椅子上已经座无虚席,都是准备凑活一夜的中国人,仅有的五个普通的睡眠胶囊都已经有人了,最旁边那个豪华版的却还空着,席枫走进一看才知道,60欧一夜,折合人民币要五六百,难怪无人问津。反正他也不缺钱,正欲交钱时却有一只手率先按在服务台上,席枫应声回头,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外国小帅哥站在他身后,见他回头,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小心说:“尼…嚎?”这位帅哥一头奶棕色小卷毛,鼻梁挺眼窝深,笑起来的时候唇红齿白,很有一股小奶狗的味道。人的本质都是视觉动物,席枫八百年一次的起床气被驱散了些,他点点头,用流利的英文问他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