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渔看完邮件,也快下班了,按理说,新老板还没下班,在没摸清对方脾性之前,得在办公室多耗些时间装装样子。可快两周没见到刘东衡,她实在着急回去,就把随手的东西都装在行李箱里,把手包扔在办公桌上,电脑也不关机,伪装成她只是走开一下的样子,一下班,就提着行李箱悄悄溜出办公室。
沈渔在电梯里碰到同事,两人聊了几句,一起下楼。同事叫了一辆出租车,问她去哪儿,她说去天竺,同事说正好顺路一起走吧,顺手帮她把行李装到后备箱里。沈渔本来打算叫刘东衡来接她,看同事这么热情,不好意思拒绝,就决定先不告诉刘东衡她回来了,等他下班回来给他个惊喜。
小区禁止出租车开进去,沈渔就让司机停在门口,自己把行李拿下来,拖着向家走。有两周没回来了,处处都觉得很亲切,她慢悠悠地边看边走。中间水系边上有一家三口在散步,夫妻俩恩爱低语、儿子活泼可爱,她有些黯然,羡慕地多瞅了两眼,一下怔在原地,那个男人居然是刘东衡,虽然她没有看到正脸,但她知道那是刘东衡,跟她说要一起活到一百岁的刘东衡。
那个男孩调皮地跑到中央去踩水柱,沈渔认出那是子彻,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张缩小版的刘东衡的脸只有子彻一个人有。刘东衡上去提着子彻的衣领把他拎出来,子彻泄气地说,“你别这么拎着我,让女同学看见很没面子的”。刘东衡哈哈大笑,“你小子成熟地还真早”。
站在一边的那个娇娇弱弱的女人叫了声东衡,刘东衡就扔下子彻快步走过去,柔声问她,“怎么样?不舒服吗?”,那个女人点点头,把整个身子都靠在刘东衡的身上,刘东衡扶着她的腰,把她带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她坐下后,有意无意地向沈渔的方向看了看,沈渔认出她是王永怡,赶快把自己藏在树后面。
“子彻,过来叫爸爸”,王永怡温柔地对子彻说,子彻蹬蹬跑过来,冲刘东衡喊了声爸,刘东衡皱了皱眉没应声。藏在树后面的沈渔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子彻喊他爸,她跌坐在草地上,双手抱住头,原来子彻从头到尾都是刘东衡的儿子。
等刘东衡一家三口走远,沈渔爬起来,拖着箱子,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区。她觉得自己真可笑,居然真的以为子彻是刘立志的儿子,从来就没想过那样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刘立志一个把自己政治前途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怎么会和儿子的女朋友有苟且之事,还生下一个孩子。
夜越来越深,渐渐地飘起小雨,沈渔没有一点知觉,依然漫无目的地走,路上车越来越少,有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边上,司机探出头喊她,“小姐,我不是把你送回去了吗?”,司机接连说了两遍,她才回过神,“噢,您是刚才那个师傅?我没带家门钥匙”。司机热心地说,“那你还有地方去吗?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一趟吧”,下车帮她行李放进后备箱。
上车后,司机问她要去什么地?她茫然地想了半天,愉园、刘立志家这些常去的地方都是和刘东衡有关的,没了刘东衡,她连借住一晚上的理由都没有。司机看她半响不说话,建议她先去朋友家住一晚上,她才想起可以回自己以前的家。
到了以前的家门口,她在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没找到钥匙包,才想起她只腾了钱包之类的东西到行李箱里,钥匙包应该还在手包里。她叹了口气,懒得再走,就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打算等天亮去美惠拿趟钥匙。
身后的门却打开了,李恪睡眼朦胧地出来了,“小渔,真是你?我还以为听错了”,伸手把行李箱给她拿进屋,又递了个大毛巾给她,“怎么都淋湿了,你先擦擦。我烧了洗澡水,你一会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她木偶似的拿过毛巾,机械在脸上和头发上胡乱地擦了两把,李恪看得心疼,忍着没问。她这样失魂落魄地只能和刘东衡有关,他再心疼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就把她推到卫生间,劝她洗个热水澡。她站在花洒下,把水开到最大,放声大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妈妈走了,刘东衡也不再是她的阿衡了。
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滴水,她懒得吹,就坐在沙发上等它自然干,过了没多久,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李恪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头发裹在干毛巾里,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痴痴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宿。
沈渔很早就醒了,满脑子都是刘东衡一家三口的样子,她不由想大周末的早上,他们在做什么?她拿出手机,给刘东衡打电话,响了半天,刘东衡才接电话,“小渔,这么早?”“阿衡,我想这两天回北京”,她尽量说地很平常。“别着急回来,多陪陪你爸爸,老年丧妻是道难过的坎”,刘东衡极力劝她别回来。沈渔还想说话,听到有小孩子喊,“爸爸、妈妈,到楼下吃早饭了”,她猜到是子彻,就半开玩笑地问,“刘东衡你有儿子了?”刘东衡说,“你听错了,那是电视里的声”。她说,“噢,再见”。
挂了电话,沈渔无力地躺在床上,刘东衡一直劝她在西夏多陪陪爸爸,开始她觉得是他体贴,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是个很碍眼的存在。她想起律协晚宴那晚,她傻乎乎地站在台上说,“如果他真的是阿衡的孩子,王小姐也愿意的话,我将视如己出”,现在想来自己就是一枚可笑的棋子,她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出了满脸眼泪。
可她能怎么样?去找王永怡拼命,说她才是刘东衡的老婆,让她不要破坏她的家庭?还是去哀求刘东衡,看在以前的份上,不要让她这么难堪?她不由想起以前的曾娜、初夏、崔宸,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女人,她一直觉得自己比她们幸福,因为她拥有刘东衡的爱情,可现在来看,她多的无非是一纸婚书,一纸他随时都可以撕掉的婚书。
李恪过来敲门,“小渔,你起了吗?要起了,出来吃点东西”。“你吃吧,我不饿”。“多少吃点吧,别让我担心”,李恪低声在门外劝她。“我不过是你的弃子,你用得着这么关心吗?”,沈渔突然莫名地恨李恪。
“小渔,你还在恨我?”,李恪痛苦地问。“是,我恨你。你从来都当我是傻子,你要我时,我就是你的小渔。不要我时,把我推给刘东衡,说刘东衡可以给我更好的生活,那你看看现在的我快乐吗?”,她的声音高亢尖锐,字字像刀一样刻在李恪的心上。
“小渔,这是你的心里话吗?”李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这是我的心里话”,她冷冷地说,语气像极了刘东衡。李恪痛得捂着胸口坐在地上,他对不起她,也不奢望她能原谅她,可从没想过她这么恨他。
“小渔,对不起,你说要我怎么补偿你?”,李恪愧疚地说。“补偿?你打算补偿我什么?补偿把我推给刘东衡?补偿我被绑架?还是补偿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她不管不顾地大喊。
“小渔,对不起。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李恪低声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你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只有我是傻瓜”,她冷笑着说。“小渔,不是的,天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幸福”,李恪无力地靠在沈渔的房门上,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