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渊,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林海蓝抱着膝盖,发出瓮声瓮气的鼻音。
“怎么?”贺承渊放在她脖子后的手指松了松,拉开些距离望住她。
“因为……”林海蓝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望进他异常深邃的黑眸,将要出口的话便蓦地卡住了。
她并不是没有得到过温柔以待,正是因为知道幸福的滋味,所以这六年来她靠着美好的回忆咬牙死死忍着,忍到后来已是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从孩提时相伴成长的温柔都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刃,她怎么可能不害怕这份才刚刚出现的温情呢?
面对她的欲言又止,贺承渊只幽幽地吐出几个字,“我对你太好,怕了?”
也许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好的,她并非特别的那个。
林海蓝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自作多情,顿时尴尬不已,动了动,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就想起身。
只是还没站起来,肩膀上就多了一股遒劲的力道,她本能地偏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已经被重新按回沙发上。
她后背紧贴着沙发靠背,左肩上的力道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努力仰起脸来看向上方的男人。
贺承渊高大的身体顺势俯下来,大团的阴影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墨黑的眼眸里是一如既往地沉静淡定,只是也一如既往地能看透她的心,他的清冽气息把她紧紧裹住,呼吸尽数扑洒在她的脸上,静谧的空间里,心跳声格外明显。
结果贺承渊并没有做出格的举动,只是用指腹勾勒一圈她的脸部轮廓,淡声道:“是不是只要宠得你无法无天就不怕了?!”
他说完就自顾自地回到餐桌旁,坐下,徒留下林海蓝在沙发上愣坐了好半响,才扭过头去瞪大眼睛问:“什么意思?”
贺承渊拿起筷子,眼尾扫过还坐在那儿不动的林海蓝,温和又不失强硬道,“过来吃饭。”
当林海蓝夹起他亲手做的菜吃第一口的时候,心里的高墙防线瞬间又崩塌了一块,怔忡地看着碗里的萝卜,心里乱得发慌。
贺承渊望过来,淡淡挑眉,“不好吃?”
林海蓝把口中的萝卜咽下去,故作镇定地抬眼望住他,“排骨切得太大块,萝卜炖太烂了……”
贺承渊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再说一遍!”
林海蓝瞧着他那冷沉的逼视,好像她有胆子再说一次,他一定会把这些东西全都强行塞进她空荡荡的胃里。
“……不过我口味比较特别,就喜欢吃大块的排骨和炖烂的萝卜。”林海蓝一气呵成地说完,脸上扬起恶作剧之后的坏笑。
她的脸便立刻变得生动起来。
贺承渊的眸光直直地射过来,波澜不惊的,却有种“秋后算账”的警告意味。
气氛就在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中缓和了下来。
两人谁都没有刻意提起医院里的事,奇怪的是,不论是觉得自己无能而不敢面对他还是他并不徇私的批评所带来的纠结烦闷,竟就在这样平淡的相处中慢慢消失了。
吃了饭,林海蓝被贺承渊强行喂了半颗退烧药,塞进被窝里,而他则一副悠闲慵懒的模样靠坐在沙发里,双腿随意交叠,手上拿着他的工作用手机。
――监视她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药的作用,她连挣扎都没有一下,不一会儿就陷入了睡眠状态中。
直到她做了一个梦,刚开始她只是梦见黑暗中有一个小女孩儿坐在地上哭,她哭得伤心极了,哭着哭着,黑暗被两道光撕裂开来,两道刺目的光像恶魔的双眼直朝她追来,她吓得动弹不得,就听见轮胎与地疯狂摩擦产生的尖锐刺耳声,刺得她耳膜欲炸。
随即,一个软绵绵的身体砰一声摔在她的面前。
“啊!”她猛地清醒过来,惊恐地瞪大双眸,头脸上满是密密的冷汗。
“做噩梦了?”床沿凹陷,一只手捧着她凉津津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