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不知道耳机另一边的徐见澄有没有听到何文远的吼声,翻过沙发三步两步跑上楼躲回自己屋里。
“你父亲回来了?”
何似嗯了一声,也不开卧室的灯就那么蜷在被窝里。
“你不看春晚吗?”
何似捏紧了被角,扯些有的没的,试图转移话题。
“陪家里的老人……”
徐见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何似那边传来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何似在黑暗中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愣了几秒,然后又慢慢缩回了被窝里。
就像一只落水受惊的奶猫,瞳仁里面充满了无助和迷茫。
徐见澄看的一清二楚。
开始何似还断断续续和徐见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到最后楼下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还伴随着摔东西的巨响,何似紧紧的缩成一团。
“就先聊到这儿吧,我有点困了……”
何似平常和他联网吃鸡吃到凌晨两三点都是常态,而现在才九点钟。
徐见澄没戳破他。
“晚安,早点休息。”
何似直接挂了视频。
难堪。
实在太难堪了。
明明不合适,为什么两个人还要互相折磨?
“见澄,在和谁打电话呢?”
徐见澄转过身去,发现是姥姥。
他迟早是要带何似见家长的,但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委婉的向老人坦白。
老人温和的笑了笑,她第一次在自家孙子的眼睛中看见了无措。
徐家是迄今为止流传下来为数不多的民国大家之一,从高祖父那一代就开始投身外交事业,直至徐见澄的母亲徐荆。
徐荆虽然背靠世家,但为人谦虚,先从西欧司科员做起,然后是参赞,公使,直至驻欧盟使团大使。
徐父柏桦家里世代经商,虽然柏家与徐家相比,地位相形见绌,但胜在徐父对徐母一片真心,情深似海,都说外交官离婚率位居所有职业之首,但十几年来,徐荆被任命到哪里,柏桦就把海外业务开拓到哪里,二人依旧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只是徐见澄。
徐见澄自幼孤身一人留在徐家,与其等同的世家圈子内的子弟并不与他适龄,也玩不到一块去,很长是一段时间内,徐见澄都不会笑,缺乏相应的面部表情,也不与旁人说话,周遭人一度以为徐见澄患上了自闭症,直到徐父表亲的孩子,吴忧的出现,才让这一状况勉强好转。
孩子成长期缺少父母陪伴,情感需求无法得到满足,难免会对小孩的性格和心理造成负面影响。
但徐见澄表面看上去家教得体,又成绩优秀,从不出格,只是与他同龄的男生相比更无端的沉稳冷静一些,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正是因为挑不出毛病,这才是最大的毛病。
老人挥了挥手,对身旁的阿姨道:“啊珨,开灯。”
周遭的落地花鸟云纹灯一并亮了起来。
“坐吧。”
“姥姥,这儿风大,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这偏厅前面就是环湖,一面墙被全部打通,装的仿古式的隔扇门,门上铺的是纯手工做的窗棂麻纸,透亮隔风,每半年换一次;裙板上是名匠刻的冲压云龙,番草花纹,自成一派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