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急匆匆地穿上衣裳要出去,她知道那宠婢是个妖,万一生出来的是个怪物,传扬出去皇上的脸面往哪儿搁,她身为中宫自然要去主持大局。
&ldo;皇后娘娘,您不能受风……要不奴婢去给您备软轿。&rdo;
荆旖兰却摇摇头:&ldo;来不及了,不必,这短短几步路我又怎会走不动?&rdo;
与此同时,京城的一处客栈中,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农白天已经住进二楼角落的一间厢房,此时虽和衣睡在榻上,眼睛却不闭上,愣愣地望着投下月光的窗户。
果然,没过多久,一道银白色的身影从狭小的窗户穿射进来,落在地上才化为人形,他一见那背影便唤出声来:&ldo;射月?&rdo;
毒蛇却不转身看他,仅仅是在他身上解了妖术:&ldo;五更天时,寅正四刻天将大亮,你的容貌也会恢复原状,届时你回荆府,将事情经过如实告知你父亲,皇帝铁了心要杀你,你若不死,荆家就满门在劫难逃。&rdo;
荆奉宇却是苦笑摇头:&ldo;你不了解我的父亲,他向来以君命为先,哪怕真知道皇上想让我死,也只能叹一声君命不可违。&rdo;
毒蛇仍背对着他:&ldo;那倘若他知道,皇帝被妖迷惑,冷落皇后,宠信妖婢,国运堪忧,他将如何决断?&rdo;
荆奉宇却浑然只听到那四个字似的:&ldo;冷落……兰妹妹在宫中过得不如意么?&rdo;
毒蛇冷笑:&ldo;皇帝满眼只看得到那个毒蜘蛛,哪会多看你妹妹一眼?&rdo;
荆奉宇怔了片刻,暗自捏紧拳头,又听见毒蛇道:&ldo;原先那毒蜘蛛一直在护着皇帝,我无从下手,今日她终于有了破绽,我趁此机会去取那皇帝狗命,你是先帝血脉,你父亲在朝中又颇具声望,皇帝一死,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位。&rdo;
毒蛇交代完毕,便要从窗户离开,荆奉宇终于回过神,站起身忙道:&ldo;射月,我妹妹她……&rdo;
&ldo;我会替你保护好她的。&rdo;
这回,射月抢在他前面说完这话,转过身来望向他,月光皎洁,荆奉宇看清那张青面獠牙的狰狞脸庞,比她先前那张布满妖痕的脸可怕百倍,不禁跌坐在榻上倒抽一口冷气:&ldo;你……你的脸?!&rdo;
毒蛇早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只得含泪背过身去:&ldo;我入魔了,此事功成之后,射月怕是再也不能陪在公子身边了。&rdo;
她说罢,便越窗离开,荆奉宇怔怔地看着窗口投在地上的如雪月光,眼前还浮现出刚刚一瞥之下的情景,心头骇然,她那样可怖的面孔,才再一次提醒了他,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将兰妹妹托付给这样的妖怪保护,真的不要紧么?
他开始隐隐担心,这蛇妖会不会反而害了她……
月轮高悬,圆得很是好看,一道倩影划过天际,在宫墙上无声地游|走着。
荆旖兰被宫人搀扶着,一路踉踉跄跄,这几步路终究是没能撑着走完,夜冷风寒,她如同枯槁之人,剧烈的几阵咳嗽之后,像飘零在风中的花瓣,倒在了宫人怀里。
&ldo;皇后娘娘?娘娘?!&rdo;珠儿惊得大声唤她,见她闭上眼已无回应,忙朝身后宫人道,&ldo;快!快去请太医,皇后娘娘不好啦!&rdo;
一旁的宫墙瓦上,银色的影子停了停,下一瞬随着月轮倾泻而下的流辉,注入了那具几近毫无生气的躯壳。
珠儿正慌神地大哭,若皇后因夜行一事有个好歹,她的小命也不保了,她刚刚救应该拼死拦住皇后不让她出门的,宠婢产子算什么,她这当皇后的何必要事事躬亲到场?皇上压根儿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她哭得凄惨,却见怀中的人又动了起来:&ldo;你哭什么,本宫又没死。&rdo;
珠儿慌忙地拿袖子擦眼泪,见皇后竟不需要她扶就站起身来,说话不再一句三喘,愣道:&ldo;皇后娘娘,您……您真的没事儿吗?&rdo;
毒蛇没工夫跟她牵扯解释,只能直入主题:&ldo;那毒……杜相思,真在奉天殿中产子?&rdo;
珠儿拉住她的胳膊道:&ldo;是啊,不管谁产子,娘娘您还是快回去歇息吧?你的身子受不得……&rdo;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袖子一拂,这力道之大,竟将她推翻在地,珠儿趴在地上懵了许久,怎么羸弱重病的皇后娘娘突然力气这么大?
奉天殿中,仍是一团乱。
萧鸿煊在内室门前踱来踱去,老太医不敢吱声地缩在一旁,见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好宽慰道:&ldo;皇上无需担心,听这位姑娘中气十足,此子定能顺产。&rdo;
话音刚落,里头又传来凄厉的一声喊,萧鸿煊实在忍不住了,朝大太监道:&ldo;去,去紫宸殿的暗门里取国师留下的斩妖剑来。&rdo;
大太监吓坏了,以为皇帝终于要斩妖了,早不斩晚不斩,人家都要给你生孩子了你才斩:&ldo;是。&rdo;
谁知里头的人虽在奋力生子,耳朵却是灵光,听见外面轻飘飘的这句话,扯着嗓子一副被我猜中了的语气:&ldo;萧鸿煊,我就知道,你个负心汉!想要杀!母!夺!子!&rdo;
萧鸿煊眉梢一挑,气得脸颊肌肉抽|动,咬牙半晌才质问:&ldo;朕如果要杀你,为何不早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