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枭抬起拎着玻璃花瓶瓶口的手:“店里有个小姑娘看我上午拿回去的花,非要让我再来问你要几朵。”陆知鸢看了眼他手里的花瓶,愣了一下,“你这花瓶在哪买的?”江枭当然没说是上午那家店:“那小姑娘的。”陆知鸢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哦”了一声,目光往店里指:“花在茶桌上,你去拿就好了。”江枭站在原地没挪脚,把花瓶往她身前递。陆知鸢低了下头,再抬眼,面露茫然:“怎么了?”江枭表情别别扭扭的:“你给我拿。”主要他不知道拿几枝合适。陆知鸢短暂地怔愣一下后,扑哧地笑了声,伸手接过:“好吧。”花瓶从他手里被接走的时候,江枭扫了眼在空中轻摇慢晃的乳白色衣摆,看见了零星几点灰色的污垢。等他从后门进了店,陆知鸢刚好转过身来,花瓶里插了江枭默默数了一下,七枝,顶上的花苞都是欲开未开的,再看茶桌上摆着的花瓶,剩的都是些指甲盖不到的花牯扭了。“你都不洗一下?”陆知鸢双手托着的花瓶往身前收了点:“要、要洗吗?”“你上午买回来不都洗了?”视线从她略有尴尬的脸上扫过,江枭伸手,虎口卡住花瓶瓶身,把花瓶从她手里接了过去。陆知鸢觉得他有点奇怪,上一秒让她洗,下一秒又给拿走。还没落下去的手又往前伸,陆知鸢抿了抿唇唇:“我给你去洗一下吧。”“不用。”话音落地,江枭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看见是小野打来的,他背了点身子接通。“说。”“枭哥,刚刚那个修电脑的给我打电话,说三台机子,他就只能修好一台,另外两台让咱另请高明。”江枭没说话。“枭哥,正好我姐下午要去市里,她男朋友开车带她去的,要不我把那两台机子带去?”“去市里修?”江枭笑了声:“修好了再去市里拿?”从市里可不是去县里,开车一来一回要两百多公里。小野不说话了。江枭是个一点都不想麻烦的人:“先把机子抱回来。”电话挂断,江枭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结果胳膊肘捣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的陆知鸢。视线飘过去,看见旁边的人正弯着一双眼在对他笑,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她说——“你要去市里吗?”江枭皱了皱眉:“干嘛?”陆知鸢收起脸上的惊喜和意外,抿了抿唇:“张阿姨说镇里没有干洗店,所以”江枭瞥了眼院里挂着的那件乳白色大衣:“去市里找干洗店?”陆知鸢忙点头。“洗个衣服跑那么远,”江枭好笑了声,“你重新买一件得了。”看着他转身进了院子,陆知鸢扁了扁嘴。把花瓶放到窗边的桌子上,江枭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眼,只见那条白色的人影又站在了晾衣绳下。江枭收回视线,看了眼那几朵含苞待放的白色,沉了声笑,嘴里叨唠一句:还真是不怕麻烦。傍晚,小野怀里抱着两个电脑主机进了店。“枭哥。”窝在小沙发里的江枭抬头。“这两机子放楼上还是放哪?”江枭卡了手里的手机,看着被小野夹在腋下的两个主机,脑海里突然腾现出那双缓缓收了笑意再露失落的眼睛。上一秒问人家要了花,下一秒就拒绝了人家。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见他半晌不说话,小野歪头喊他:“枭哥?”略垂的眼睫骤而一掀,江枭飘了飘眼神,“先放楼上。”没两分钟,小野从楼上跑下来,李松刚好接了个电话,“小野,帮我看几分钟,我妈在县里没等到车。”县里过来的公交车最晚一班是五点半。小野看了眼时间,“那你快去吧。”坐到吧台里,小野看见了那个插着一枝花的水瓶,定睛看了会儿,他扭头:“枭哥,这花谁的?”江枭抬头瞥了眼花,又瞥了眼他:“我的。”小野见他神色有点不对,“哦”了声,脸扭回去,不说话了。小镇的天黑的早,暮色沉下去没多久,江枭就从小沙发里站了起来,小野扭头看他:“你要回去吗?”江枭把外套拉链拉上,“嗯”了声:“别傻在这看着,过了八点不回来给他打电话。”小野是个谁让他帮忙,他都不懂拒绝的一个人。“哦,”见江枭绕出吧台,小野站起来:“枭哥,你晚上吃了吗?”“这就去吃,”说着,江枭瞥了眼高出台面的那朵白色:“等下找个剪刀把花剪短点。”小野看过去一眼,没懂:“剪、剪哪?”“根。”和网吧相隔两间门店就是个面馆,是江枭图省事的时候经常吃的一家,点了一碗鸡丝面,三下五除二吃完,江枭放下十块钱就走了。再回六号街,隔着十来米,看见门口的红色小毯没了,江枭抬起胳膊,看了眼时间。刚走到门口,左边余光里出来一个人影,江枭目不斜视,但是瞬间冷下了眼神,推开门,他把门“啪嗒”一声反上了锁。正在茶桌前擦桌子的陆知鸢扭头看过去。江枭的视线,从她脸??x?转过来的时候,就定在了她脸上。别看江枭平时一副随性淡漠的样子,其实他那双眼特别会捕捉人的表情,就像刚刚陆知鸢把脸转回去的前两秒。虽然对他笑了,可嘴角的笑意很浅,褪的也很快,都来不及蔓延到眼角视线从她的背影收回来,江枭沉着一双眉眼往后门走。回到房间,灯还没亮,他的视线就往窗户那儿飘,随着“啪”的一声。灯亮,那些白色小花苞和刚刚那张对他嘴笑眼不笑的脸一起涌入他眼底。就因为没答应带她去市里就开始对他冷脸了,江枭把手里的钥匙忘床尾一扔,“小气”作者有话说:陆知鸢:我才没有!江枭:要不要拿个镜子给你照照?今天评论区揪58只小红包哈◎枭哥投降了◎在江枭的记忆里,从没有哪年冬天的雪比那天晚上还要大他站在那棵双臂都环不过来的法国梧桐树后。冷风卷走他肩膀的鹅毛而后又落一层,视线里,相依偎的两个人像一把火,把他眼睫上坠着那片白融成晶莹,渗入他眼底。梦到这里,戛然而止。以前无数次让他惊醒的梦,如今已经能被他控制的停在他最不愿再回想的前几分钟。眼睛睁开,漠然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后,他沉出一口气,掌心撑着床垫,缓缓坐起来的时候,对面桌上的那几朵白色又涌进了他眼底,然后是那双先期待后失落的眼神,再然后是那抹不达眼底的笑。几种情绪交替,莫名其妙让他生出一种欺负人的负罪感。江枭又沉沉叹了口气。黑色的窗帘看不见外面的光,江枭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方形闹钟。七点二十。刚想再躺回去,外面传来了说话声。房子的隔音不算好,特别是张平慧的高嗓门,说什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那肯定有啊,从上午八点半到下午四点半,两个小时一班。——那我可就不清楚了,不过现在不是都能从手机里查吗,你搜搜看。——对门家那姑娘就在县里的空调厂里上班,不然等下你问问她?前面三句都只能听见张平慧一个人在说,但是这句之后,就听见了陆知鸢颇为急促的声音。——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上网查就好了。听见张平慧跟陆知鸢说去摘菜后,江枭掀开被子下了床,抓了把头发后拿起塑料盆和牙刷牙杯开门去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