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鸢忙站起身:“那”她一脸无措地看向江枭。“那我也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奶奶。”出了客厅,陆知鸢拉了拉江枭的胳膊:“晚一点我去找你。”江枭握住她手:“今晚你先陪奶奶。”“那你呢?”“我先回酒店,”他紧了紧她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哄意:“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陆知鸢刚要再说什么,陆萧芸扭头:“鸢鸢,你跟我一起去吧。”她便知道了,奶奶这是有话要跟她说。如她所料,去公司的路上,奶奶问她:“他的家庭背景,你都了解吗?”陆知鸢说知道一点。“他父亲的商业手腕,其实我不是很认同,当然,商业竞争上,不是非黑即白。”“奶奶——”“你先听我说。”“他哥哥江峯的行商手段,传承了他父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从私心上来说,我是不想你与江家有牵扯的。”陆知鸢听出了她的意思。“奶奶,您是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吗?”“不是不同意,”她说:“我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的路需要你自己走,奶奶只会给你意见,但不会左右你的决定。”“可是我还想着,您能像疼我一样去疼他的”陆知鸢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我自然会爱屋及乌,但是——”她说了但是:“奶奶也是有条件的。”陆知鸢顿时紧张了起来:“什、什么条件?”“陆氏茶业是个百年企业,陆家就你一个继承人。将来若是你们真的有结果,我希望孩子姓陆,无论男女。”陆知鸢着实没想到奶奶会提这么一个要求,“奶奶——”“这是你曾祖父临终前留下的话,奶奶除了要对你负责,也要对陆氏负责,你人生的另一半,奶奶不会过多干涉,除了希望你幸福之外,也希望陆氏这个牌子依然能屹立百年。”沿海城市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白天还阳光明媚,到了晚上,风一刮,落了雨。江枭被梦里的那句“以后你和鸢鸢不要再见面”惊醒,一身冷汗,圆润的指甲都戳疼了掌心。他背靠着床坐起来,呆呆地盯着对面的电视屏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恍了会儿的神,再看一眼时间,八点。再看一眼手机屏幕,一条未读消息,以为是陆知鸢的,结果点开一看,是他哥江峯的。他没有回,掏了口袋,摸出烟盒,刚下床,门铃声响。以为是陆知鸢,他慌忙去开了门。结果站在门口的却是小野。接二连三的失望,让他脸上有遮不住的失望与失落。“枭哥,你饿不饿?”江枭没说话,手松开门把,转身去了窗边。窗户一开,热风裹着雨雾涌进来。小野站在旁边,看着他紧绷却又略显无力的侧脸:“枭哥,你怎么了?”手里的打火机连摁几下,都被风吹灭。他背过身,手圈住打火机,猩红燃起。不似平时那般只吸最开始的一口,那闪猩红在他指尖明明暗暗。小野看不下去了,趁他不注意给抢到了手里,江枭一个眼神射过去,唇角刚张开。“我姐说不喜欢你抽烟!”就要破口而出凶人的话,瞬间偃旗也息了鼓。江枭冷笑了声:“我怎么没听你姐说过?”小野不答他这句,把烟蒂伸出窗外,在外墙上捻灭后也没扔,握在手心里。“枭哥,”他低着头,情绪比江枭还要低迷:“你下午是不是去我姐家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忍不住。江枭没说话,弯着腰,两手压在窗边,眯着眼看窗外的霓虹。小野扭头看他,默了半晌,又问:“是我姐爸妈没看上你吗?”江枭笑了声,嘴角笑痕散的很慢,平下去许久后,缓缓开口:“你姐爸妈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小野没敢往那方面想:“什、什么意思?”见他又是半晌没说话,小野心里悄悄收紧:“那她这些年”“是她奶奶照顾她,”他嘴角又浮出笑:“把她照顾得很好,一举一动都招人喜欢。”小野现在只关心:“那是她奶奶不喜欢你吗?”江枭皱着眉瞧他:“你怎么就这么一口咬定她家人不喜欢我?”“是你说你在海番没家的。”没家不就是没房子吗,现在家长找女婿,最低要求就是男方有房。江枭瞪他一眼:“你要是闲得慌就去买饭去!”两句话一说就翻脸,小野朝他后脑勺撇嘴,长着胆子将他一军:“都不见你敢对我姐凶!”江枭眼睛一睁:“没完没了是吧?”话音刚落,搁在床上的手机震了。是陆知鸢:“晚饭吃了吗?”江枭坐回床边,声音不受控的软下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我发短信?”“我猜你应该在休息,就没打扰你。”江枭抿了抿唇,停顿了一会儿,没忍住:“我走以后,奶奶有没有说什么?”“没有。”她如果说有,江枭还不会怀疑,偏偏她说没有。电话里,两人都沉默了一阵。最后是江枭先开口:“明天上午有时间吗?”话说出口,他才感到后怕,如果她借口推开“有啊,你随时都能来找我。”江枭提着的心脏顿时落了地:“好,那我八点过去。”翌日的天没有放晴,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卷起细密的水痕。江枭带她去了母亲的墓地。墓碑上的照片是彩色的,名字也被镶了金边。江枭把一束茉莉花放在了墓碑前,牵着她笔直地站着,“我每年都会来两次,忌日和她的生日。”陆知鸢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喊了一声阿姨,“我是江枭的女朋友,今天第一次来看您,以前都是江枭一个人来,以后我会陪他一起!”然后,她抽回被江枭握在手里的手,两膝抵地,嗑了三个头。江枭把她拉起来,重新把手握手里:“妈,你儿媳妇是不是很漂亮?”“你走那天,她也在,给我撑伞,陪我等到救护车来。”“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没人管了,她一管一个准,我很怕她。”“”这几年,他每次来墓地,从来都只是喊一声妈,磕三个头,不会说其他的话,今天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陆知鸢抿嘴笑:“阿姨,您别听他乱说,我都是在他做错事的时候才会说他的。”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都是湿漉漉的。江枭带她回到车里,车窗落下一半,染着凉意的风吹进来。他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空旷的远处。第一次主动说起那个让他想起来都会流泪的人。“他们在我高二时候离了婚,我妈怕影响我学习,就和我爸商量着等我高考完再跟我说,之后,我妈依旧住在家里,一切都好像和以前一样。”“可是等我高考完,他们依旧没说,大学四年,我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中间逢过节,都是我妈去学校看我。”“也是那四年,他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身边也都有了新人,我却一无所知,像个傻子似的被他们蒙在鼓里。”“大学毕业那年,我爸大概是等不及了,他不说自己有了女人,却煽风点火地在我面前说我妈,开始的时候我不信,可我还是没忍住,跟了我妈三天,终于在那天晚上,让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我当时气不过,就冲上去打了那个男人,打完,我还指着我妈说她不守妇道”前面,他说的平铺直叙,到这里,他声音开始哽咽,却又拼命忍着:“后来她就追我,雪太大,地上滑,那辆货车没刹住车”陆知鸢把手覆在他手背上,没有说一些安慰他的话,只是把掌心的温热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