氾王手中把玩着一支极其精致的凤落琼枝发钗,并没有接下广溪呈上的酒杯,倒是一双瑰丽的眼睛精明地看着追随他数百年的太宰:&ldo;你想说什么?&rdo;
广溪干笑一声,放下酒杯,叹道:&ldo;果然所有的刻意都瞒不过主上的眼睛,&rdo;
吴蓝涤哼笑一声,他的太宰起于市井,即便朝中洗礼多年,有些脾性仍旧改不掉,譬如……
&ldo;说重点。&rdo;
&ldo;重点啊……&rdo;广溪语气微顿,&ldo;那位五山使者似乎对您有非分之想……&rdo;
吴蓝涤一愣,随即蹙起眉,紧紧抿起唇,神色有些复杂,片刻之后,冷冷的语音响起。
&ldo;退下。&rdo;
&ldo;主上?&rdo;
&ldo;退下。&rdo;
&ldo;是。&rdo;
吴蓝涤做了几百年青淀宫的主人,对百韶的行踪自然了若指掌,不需要广溪说,他便知道百韶和广溪在西花园交谈片刻。
只是,他似乎猜到了一些并不乐观的事。
他要亲自问她,他想着。
百韶受到氾王召见时,便有些不好的预感,即便如此,她整过衣饰后便奉召来到了燕寝的后花园。
后花园里的侍者似乎都被氾王遣走了,百韶并未见到其他人,她环视一番,遥见亭子里鲜亮的身影,便缓步走去。
今日的氾王比百韶所见的任何时刻都要浓墨重彩。
是怎样的厚重艳色呢?
是华艳靡丽如垂死的仪式感,是花开荼蘼的璀璨绝望。
百韶直觉,他知道什么了。
&ldo;梨雪失道了。&rdo;尚未等百韶回神,吴蓝涤便轻笑着对她说,字正腔圆,没有任何听错的可能。
百韶知道,任何掩饰都已经无用了。
眼前几百岁的男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百韶沉默着走向吴蓝涤,清脆的声音闷闷的:&ldo;你是如何知道的?&rdo;掩不住心中的恐惧,她甚至没有用尊称。
显然吴蓝涤并未介意,他慵懒地抿了口酒,眸带笑意看着她:&ldo;梨雪的表现已经奇怪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我真正开始怀疑,是从她屏退众人,却在仁重殿发出怒吼开始。&rdo;他看着百韶,&ldo;梨雪看似娇气,但并非不讲道理,她突然对朋友生气,想必是发生了严重的事,而且你们交谈屏退众人也很奇怪。&rdo;他看着百韶的眼睛笑意加深,&ldo;而你向广溪询问我的过去,便让我确定了这一点。&rdo;
他站起身,华丽的纱裙层层扬起,带着迷离的美感,他道:&ldo;你或者没有发现,你面对我时,礼貌客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带着畏惧。可这很奇怪,我自问不曾对你刻薄过。&rdo;
&ldo;因此,我猜测,我的什么东西叫你害怕,联系到一起,便是‐‐&rdo;
他定定地看着百韶。
百韶苦涩地张口,虽然早知不可能瞒多久,却依旧心有悲戚:&ldo;是,梨雪患上了失道之症。&rdo;
他仍带着笑。
他竟然在笑。
百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讷讷地张口,却已失去言语。
她曾听过一次,父母谈及失道。
母亲同她一般,乃五山天仙,若不失仙籍,将永不凋零,与世长存。而父亲则如氾王陛下一般,头顶高悬达摩克利斯之剑,看似永恒,却时时刻刻面临万丈深渊。
那时母亲说了什么呢?
‐‐若有那一日,我会记着你,踏遍万水千山。
一颦一笑,温柔了岁月。
父亲不舍得的,母亲‐‐百韶想。
那么氾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