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一瞬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窜进苏未屿的耳朵里,吓得他甚至来不及挂断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是那个人。
苏未屿一瞬间觉得一阵呕吐欲涌上喉咙,他想跑到厕所水池边去吐,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出步子,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摔在床上的手机仍然向外传出那个男人喑哑而下流的声音,夹杂着恶心的喘息声和摩擦声,一次又一次地喊着苏未屿的名字。
冷汗只一瞬间就铺满了苏未屿的后背,他的手紧紧撑在身后的窗台上,支撑着身体不因为僵硬而摔在地上,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他唇角微微颤抖着,想要发出声音怒斥电话里的那个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随着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不堪,苏未屿终于忍受不住似的,迈开步子往床边走,在摔倒在床边时,他第一次庆幸房间的窄小,让他不至于扑空摔在地板上,他战栗着把手伸向手机,狠狠按下了挂断键,然后迅速关机,再把手机甩到床底,好似这样,就能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他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把头埋进柔软的布里,然而这仍然无法阻止回忆的再现。那些黑色的回忆如潮水般涌进脑子里,他甚至仿佛又看到了男人挂着伪善的笑容,狰狞着一步又一步向他走来。
他伸手摸向枕头,却没有摸到那把匕首,是了,那天为了不吓到温淮骋,他把刀锁起来了。想到温淮骋,他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一瞬,他摸索着伸向抽屉,却并没有去找那把小刀,而是摸到了那个存放着与温淮骋有关的小物件的盒子。
他单手掀开盖子,从里面摸到了一颗前不久刚放进去的奶糖,然后迅速收回手,在被窝里拆开糖纸,把糖囫囵塞进嘴里。
香甜的牛奶味一下子弥漫在口腔里,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变成白茫茫一片,就像一片纯白的牛奶海洋,再一眨眼,又是温淮骋穿着白色衬衫在阳光下抱着小猫的样子。
从前他借红色的血来回忆死去的苏朝逸,向一个死人寻求不存在的安全感,用疼痛掩盖疼痛,而现在,借着一颗糖,他在向他心里的那个人无声呼救,借着一个阳光下的片段,躲过黑色的激流。
苏未屿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几个小时又被窗外打进来的阳光唤醒。
这一觉睡得很差,梦到的都是过去的一些景象,错乱地交织在一起,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醒了醒觉,然后下床走进厕所,他打开水龙头,把喷涌出的冷水扑在脸上,重重地用手搓了搓脸,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眼皮有点肿,还带了些黑眼圈,唇色很淡,整个人看着精神不济。
苏未屿用手背擦去额角滑下来的水珠,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到教室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深呼了几口气,又抬手拍了拍脸颊,提了提嘴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走进教室,温淮骋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什么感应,精准地在苏未屿迈进教室的第一步就抬眼看过来。
苏未屿慢了半拍动作,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大概多少有些僵硬。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刚一坐下后面就传来温淮骋关切的声音。
“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苏未屿不敢回头,抓了抓眉毛,胡乱点点头。
温淮骋只当苏未屿是因为之前的约定有压力,所以没睡好,他从抽屉里摸出放在书包里保温的牛奶递过去:“没关系的,尽力就好,不要太焦虑,正常发挥就好了。”
苏未屿看着递过来的牛奶有些恍惚,下意识接住了,握在手里:“知道了,谢谢。”
他动作有些笨地拆开了吸管,戳进牛奶瓶里看着那乳白色的液体灌入吸管又落下的画面,苏未屿想到了昨晚那一瞬间闪过脑海的白色海洋。
他咬住吸管,感受着温柔的牛奶进入口腔灌入喉咙,最后流入胃里的整个过程,空荡荡的内心好像在一瞬间被填满,冰凉的手心和冰凉的心渐渐回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