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人群骚乱声,尖叫声和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许多人涌出教室靠着走廊扶手往下看,而后是更多的嘈杂。
但除却一开始的尖叫声和那声落地的声音,苏未屿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就好像一一颗子弹突然穿过了他的大脑,他突然一下子又回到了一片殷红的世界。
有人跳楼了。
他想,刚刚他看到的那一抹蓝,是一个穿着春季校服的学生。
他没来由地又想到了下午在告示栏前看到的那个女生的笑容,终于明白那股子不舒服劲是怎么来的。
苏朝逸满身是血地跳下阳台时,也是这么对他笑的。
绝望的,痛苦的,而又茫然的。
他突然像是恢复了力气,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出了教室跑到了厕所,将自己关进其中一个隔间后,便撑着墙开始呕吐。温淮骋从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才从刚刚有人跳楼的认知中回过神,也赶紧起身跟着他跑到了厕所。
“阿屿,阿屿,你怎么了?”温淮骋焦急地拍着厕所的门,也顾不上这时候如果有人看到他们这样会猜测什么,他听着里面传来的呕吐声只觉得心口沉闷而刺痛。
苏未屿晚上吃的不多,但吃了蛋糕和奶茶,这回儿几乎全吐了出来,消化到一半的食物味道并不好闻,更引得他反呕厉害。
“阿屿,你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温淮骋第一次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会让苏未屿这个样子。
是因为有人跳楼吗?
苏未屿吐到后面已经吐不出什么,可他仍然觉得恶心,他的腿有些软,手冰凉地撑着墙,眼角因为强烈的呕吐而涌出生理性泪水。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仿佛鼻尖还是能闻到那股浓郁到像是要淹没他的血腥味呢?苏未屿几乎不敢闭上眼睛,好像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回到那天那个下午,回到那个房间里。
门外温淮骋还在拍着门求他开门,他的声音里没了平日里的平和轻松,苏未屿恍惚间甚至觉得在里面听到了一些颤意,温淮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阿屿”,终于将苏未屿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苏未屿颤抖着手按下冲水键,把自己吐出来的秽物冲掉,然后才失力般地半靠在一边,摸到门扣打开。
门开得一瞬间立刻被外面的温淮骋拉开,温淮骋顾不上有人会进来的风险,就要抱住苏未屿。
“别抱我,我刚吐完,又脏又臭。”苏未屿抬手挡了挡,有气无力道。
温淮骋却并不在乎,执意抱住他,用袖口替他擦了擦嘴边沾到的秽物,然后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关系,没关系的,别害怕,有我在的。”
听着温淮骋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苏未屿却好像一下子有了力气,靠在他肩上深深吸了口气。
外面仍然人声嘈杂,远处隐约传来救护车的铃声,但苏未屿都注意不到了,他听着耳边温淮骋的喘息声,紧紧抱住了温淮骋,只有抱紧这个人,他才会有一种不会再沉溺进血海之中的安全感。
林允死了,自杀的,从五楼跳下来,没有一点犹豫,当场死亡。
她跳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本日记本,每一个日期下,只有两个字:痛苦。日记本里夹了一封信,是她写给父母的遗书,全信只有几百字,出现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她在信里质问她的父母,究竟把她看作什么。是获取荣誉满足他们虚荣心的工具,还是他们完成自我梦想的媒介?
那封信在她坠落后从日记本里散落散落出来,落在了她的手边,被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染成了红色。
学校第一时间试图封锁这个消息,但因为林尧的身份实在特殊,不仅是全校出名的优等生,更是入学时的芜城中考状元,最终学校没能压下这个新闻,于是一时之间芜城因为这个消息而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上了省级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