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治独自站在船头,看着座船缓缓驶离了徐州码头,心里却并没有预想中的喜悦。
这次徐州之行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不情愿的听从父亲之命见了许多人,却并没有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父亲冰冷的话语还在耳边:“笑话!婚姻大事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我和你母亲为了你操了多少心,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想要违抗父母之命,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硬的不行,还有软的,“你好好看看你母亲,且不说她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只看她为了你受了多少责难,你难道就为了你自己那点儿女私情,想辜负她对你的期望么?男子汉大丈夫,些许小事都看不开,枉为男儿!”
“三郎,你发什么呆呢?外面风大,母亲叫你进来。”
谢希治回头,见谢希修站在舱门口叫他,又想起父亲的话:“……你以为天下只你一个有情有义不成?当初你大哥与你舅父家大表姐,本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但为了我们这一房在家里站得更稳,他还不是得娶了你现今的大嫂赵氏?”
赵家是谢希治亲祖母的娘家,当初谢文广为了加深与舅父和表兄那边的联系,打压朱氏的气焰,就让谢希修娶了表兄的女儿赵氏。谢希治那时候还小,身体也不好,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唔,好。”他短短应了一声,从船头走到舱门口,站到谢希修身边时,忽然问了他一句,“大哥,你后悔么?”
谢希修不明所以:“后悔什么?”
谢希治看着他的眼睛,追问:“后悔听从父亲之命,娶了大嫂么?”
谢希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哂笑一声:“有什么后不后悔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其实娶妻就是那么回事,娶回来的是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能带给你什么。
谢希治愣愣看了谢希修半晌,也哂笑一声:“是么?”说完就掀开帘子,进去见母亲裴氏了。
就在同一时刻,周媛一行人划的小船已经出了扬州城,入运河一路向南。
他们四人怕被人看见,都坐在篷内,周松、春杏和周禄都有些不舍的回头望着扬州城的城墙,只有周媛一直埋头膝上,一动也不动。
春杏悄悄叹息一声,回头轻轻拍了拍周媛的背,又低声说:“困了么?靠在我身上睡吧。”
周媛也不抬头出声,顺势靠在了春杏怀里,埋着头似乎已经睡去。
周禄悄悄跟船头撑船的二喜说话:“你这人真是的,偷偷藏在船上,倒把十娘吓着了。”
二喜一面撑船一面歉意的憨笑:“我睡迷了,不然就出声了。”他听周禄私下说要趁过节出去探亲,就主动说要来帮着撑船,可是周禄不让,叫他好好在家过节,也不要与旁人说起此事,连家里人也别说。
二喜答应了,当天回家琢磨了半晚,总觉得师父一家出门,没个跑腿干活的人不便,夜里就悄悄起来跑到码头那里,睡在了船上。不曾想倒吓着了十娘。
“你这孩子也是,谁叫你多嘴跟二喜说了?”周松伸手拧了周禄的耳朵一把,“不是你多嘴,能让他跑这一趟?”又叮嘱二喜,“到了镇江你就回去,别叫家里着急。”
二喜摇头:“我跟着郎君和师父。我娘去小院看了没人,就知道我定是跟着你们走了,再不会担忧的,郎君放心。”
……,这孩子真是实心眼,怎么赶也赶不走。早上在船上发现他的时候,他们就要他回去,可他死活不肯,他们又不能耽搁,只能让他撑着船先出城,现在到了半途,更没法赶他走了,周松不由有些烦恼。
镇江距扬州很近,因此刚到午时他们就已经到了镇江码头。周媛此时终于醒了过来,她叫二喜在码头守着船,说想上岸去买些东西,叫周松周禄和春杏一同去。
周松会意,带好随身包袱,给二喜留了干粮和铜钱,就率先上岸,带着周媛他们走了。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换身衣裳,再去找船。”周媛跟春杏都戴上了帷帽,等出了码头就吩咐周松。
周松答应了,跟周禄一前一后护着周媛和春杏,一直行到了集市里面,才找了一家客人很多的客栈进去,要了一间房说要休息,又让他们送饭菜上来。
他安顿好三人,自己换了一件黑布袍子,取下粘好的胡子,换了一个灰白长须粘上去,又用布帕包了头发,在脸上涂了些灰,立刻就变成了一个有些落魄的中年男人。
“我先去找船,你们且在此地等着我,找好了我就来寻你们。”
周媛点头:“别忘了叫人传个口信给二喜,叫他回去。”
周松应了:“放心。那我先去了。”说完悄悄开了门缝,看外面没人经过,就闪身出了门,从客栈后门走了。
他刚走没一会儿,伙计就送了饭菜上来,三人凑合着吃了,又各自换了装。周禄粘上了小胡子,也穿了粗布衣裳,布帕包头。春杏和周媛各自则换了一身半旧布衣,这是当初他们从京师出来时就准备下的,只是一直没机会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