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你挣钱是容易的吗?中学教师多累啊,把你的血汗钱扔到电信局这个垄断行业的泥潭里不亏吗?”
“听不到你的声音不行!”
“这样吧,寄给你一盒我的录音带吧。”
“那咋行?我要老公新鲜的声音。”
“两天通一次话吧。”
“老公,累了一天之后,我们的声音交流几分钟,对我是最好的安慰。我有时下了晚自习,看到男女学生在黑暗的楼道拐角里偷偷的相拥一下,我能理解他们,中学生也很累很苦啊,生活乏善可陈甚至也很枯燥,用爱情滋润一下,减轻压力。”
“这样吧,双日你打来,单日我通过去。”
柳留梅在电话那头吃吃的笑了起来,“真想你通过来呀。”
但是每天的长话还是柳留梅打来,她说“你的退休工资就那么几个,多积蓄些看病养老。”
就这样每天听柳留梅的长途电话成了艾椿的必听课,基本上没有要紧的事,柳留梅的电话基本用语是,“吃饭了吗?干啥啦?身体还好吗?睡眠还好吗?前列腺感觉咋样?小弟好吗?打麻将啦?换短裤啦,剪指甲啦等等。”艾椿的电话基本用语是:“累吧,今天上几节课?大便没有?鸡眼痛不痛?老朋友准时吧!?小鸽子感觉如何?要多喝水等。”小弟、小鸽子都是特指。
柳留梅上小学时,学校离家远,来回步走,晚上很少有热水烫脚,脚底长就了童子鸡眼。高中时,因家庭困难,住校时很少吃带油的炒菜,大便干结,种下了便秘的祸根。柳留梅人流之前例假正常,人流之后行经不太规则,也因为人流使乳腺增生。别看女孩外表青春倩丽,美发飘飘,可许多女儿有着难言之痒难言之痛。
奇怪,艾椿教授本来主张无须每天电话,可是如果有一天听不到电波中柳留梅的声音,心里空落落的无所适从,甚至有失魂落魄的焦虑。这世上也许有这种独特方式的爱情——靠声音交流的爱情。正是:
电波传爱意,虚中有若无。
往昔,没有现代通讯工具和现代交通工具的农耕时代,相爱的人远离后长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会是在怎样的的无奈中受煎熬?难怪古典文学中的离愁别绪的诗词作品写得特别的动人心弦,通讯发达的现代已没有了真正的牵肠挂肚的情诗了。
艾教授面对老友秦根的信,思潮起伏。难道这个时代的另情堡垒户要遭到拆除?而自己的老少结合板块,是否也正在受到隐性挤压?一切都在变化动荡中啊!曾经相爱的人转瞬间成了陌路或冤家,犹如历史上曾经的解放者成了独裁者。为这样的情事或人事流变,唱赞歌还是唱挽歌呢?
秦根终于回来了,艾教授从南楠那里出来便直奔秦根家,发现秦根的起色好多了。韩瀚主席当晚设便宴,招呼来老友,为秦根洗尘。
艾教授晚上九点到家,见院子门口站着多副教授。自老伴上海遇难后,多副教授精神一直好不起来。以往老伴在的时候,嫌她噜苏,外出下棋晚了点就四处找他,他烦得很,他觉得艾教授多自在,可是一旦自己有了这份自在,就觉得很不自在。哎,男人的嘴,男人的心。
两人依次进了门。“贶之发来短信,说今晚十点,他要在中央三台出境,有他关于曹雪芹身世问题的讲座,并要我转告你。贶之姓周,是多卿副教授的嫡传弟子,天分高,悟性强,著名的省内铁中高材生,放到现在,北大清华都会上门找他。可是巧遇文化大革命,其时正当他高中毕业那年。好在当知青几年没丢下书本,因为他有位姑姑在美国,在农村锻炼的时间就是五六年,所幸公社书记爱才,拍板让周贶之当了第一届工农兵大学生。进校后,周贶之就一眼看准多卿讲师的学问,那时多卿还是老讲师。周贶之被多卿扎扎实实熏陶了三年,在首届工农兵大学生中,论文化专业水平是佼佼者,毕业后留校任教,当多讲师的助教。后来周贶之去京城参加一次《红楼梦》学术会议,他的发言甚得红学家周汝昌的赏识,又正逢电视剧《红楼梦》剧组发韧,周贶之被邀参与编剧。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校。他在高校打下的学术根底,使得周贶之在影视界文化界成了个实力派人士。影视界有的是粉脸和矫情,少的是学问和气质。
艾椿同多卿下完一盘棋,到了十点共同欣赏弟子的电视讲座。周贶之一米八以上的个子,身着一身银灰色的西服,昂起战马脸,就生出许多潜在的语言。男人中的马脸,多俊杰之士。周贶之有语言天才,表达能力强。几十分钟的讲座很吸引耳朵和眼球。其实内行人一听,没有什么新的材料,曹雪芹的身世材料本来就少么,周贶之从曹雪芹的诗文中去发掘有关其身世的信息,这是一条路子。任何经典作品,无不隐藏作者的生活的雪泥鸿爪。
艾教授听完后颇有些感喟,当即赋诗一首:
才识应是跨数公,
即今何日远群雄。
或赏银屏出镜人,
谁挚鲸鱼碧海中。
多卿看了后点头:“老兄是不羁之才,不讲韵律,但却是好诗。我来发给贶之,前面加:观贶之小兄电视讲座有感。”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