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武关立在镜楚边界风口,仿佛为镜楚抵挡了所有北境吹来的冷风,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有冷的让人从心底里发寒的本事,薛以旋亲自去找了最厚实的轻裘和暖靴,让梨月端着跟在身后,准备为六爷送去。
步上关中楼阁的时候,刚好听到三更天的更鼓敲过,薛以旋心中知道,眼下沈青萝已死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镜楚军中了,这一战旗开得胜后,她会跟着六爷班师回朝。
沈青萝死了,身怀六甲的季连思亦活不了多久,就算一辈子都不能成为六爷的女人,她也要紧紧守在他身旁,她会帮六爷得天下,不管付出多少,不管背负多少罪名,除了她,再不会有别的女人左右影响他。
楼阁上站了几名随从兵士,薛以旋正要进去,站在最外侧的兵士伸手拦住她,“郡主,圣上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房中的灯还亮着,证明六爷还没有休息就寝,薛以旋冷怒的瞪着他,“本郡主是你口中的任何人吗?!而且,本郡主是来为圣上送衣物的,算什么打扰?你滚开!”
话音刚落,薛以旋便要继续过去,那兵士却整个人拦在她跟前,低头躬身的继续说话,“请郡主不要让卑职等为难,圣上下令不见任何人,自然是已经包括郡主了,郡主要是想来送衣物,留下让卑职等通传进去便好,郡主要是一意孤行,惹怒了圣上,怪罪下来卑职等也不好复命。”
薛以旋顿了顿,持着怀疑的目光朝灯火温亮的房内看了看,自出征到现在,六爷的衣食住行都是她在打理,身旁照料的人也都是她精心选出来的,今日这些随从不仅面生无礼,还持着皇命不让她见到六爷,身子微动,低眉看了看他,“本郡主问你,圣上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还是跟什么人在会面?”
“都没有,请郡主放心,卑职等一定尽心守卫圣上安危,夜深风寒,还是请郡主先回去休息吧。”
薛以旋转身离开之前淡淡的望了梨月一眼,梨月立时会意,端着手里的轻裘与暖靴过去递到兵士的手里,“那就烦请小哥代劳了。”
兵士诚然接过,望着薛郡主她们离开后,才转步走到房屋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轻叩了叩门,“圣上,郡主亲自送来防寒的衣物,已经留下回去了。”
屋内,傅彦澈坐在暖炉旁持壶饮酒,目光柔和的望着身旁暖塌上沉沉睡着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凝着眉头开口,“将衣物送进来吧。”
“是。”兵士正要开门,又听屋内传来声音,“门开的小些,别让冷风吹进来。”
兵士因圣上的无微不至顿了顿,又轻声应了一句,“是。”
可即便房门开的再小,还是有一阵翠武关的寒风从门缝里急速涌了进来,寒气扑面,暖塌上的人眉目微微动了一下,兵士将衣物放到房中的圆桌上,目不侧移的退了出去。
傅彦澈起身将轻裘抖了抖,缓缓披到沉睡的人身上,这一阵尽力细微的动作却还是让沉睡的人有了醒来的触觉,他弯着腰的身子轻轻移动,正对上她睁开的清澈眼眸。
也许是因为昏厥前太紧张,醒来的时候脑中清楚记得打斗的纷乱,记得麒麟骨笛的遗失,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睁开眼眸的第一眼,是在柔光里见到傅彦澈的脸庞。
傅彦澈微顿,随即轻扬笑容,仿佛他们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终于肯醒了?还以为你得睡得明日了。”
沈青拄着手想要坐起来,却感觉脑袋后面有些发沉,傅彦澈扶她坐起身子,将薛以旋送来的轻裘披在她的身后,“没办法才用这样的法子带你回来,两军交阵你夹在中间只会受伤而已,刚才看了你脚上的伤势,恢复的不错,看来寡人特地从宫中带来的上等伤药都用不上了。”
一面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一面默默听着,待他说完后,沈青嘴角无力牵强的笑了一下,“不敢劳驾圣上为我操心,是我自己愿意待在军营里。”他自然娴熟的一句寡人,像是给她敲了一记响钟一般,邹然提醒她现在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傅彦澈离开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眸中闪过无所适从的无措,“青萝…”
这地方让沈青感觉有寒气从脚底板下面传上来,还是硬着头皮在他继续说话之前站了起来,拢着宽大的轻裘稳了稳身子,转步就要朝门外的方向走。
傅彦澈一步跨出拦在她身旁,“你要去哪?”
“这里是翠武关吧?”沈青抬头望着他,得到他眼神的回应时,微带讽刺的继续开口,“圣上,现在外面都是你的人马,你还担心我会逃走吗?只是出去看看而已。”
将军说的没错,她丢了麒麟骨笛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人家占地的地头,人强马壮,她大腿粗不过人家的胳膊,难道还会花心思逃走吗?
傅彦澈没在拦着她,沈青转回眸子几步出去开门,房门大开一簇激烈的强风将沈青从头发丝冻到脚底板,回来循环了两趟,裹着轻裘都没让她暖和多少,傅彦澈被她僵硬无措的表情逗笑了,上前两步站在她跟前为她挡风。
“寡人不是怕你逃走,只是怕你冻着而已,外头天寒地冻,别出去了。”
沈青一脸镇静的开口,“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也不像你想的这么娇弱,圣上要是怕冷我自己出去就好。”她没这么好打发,抖了抖身子骨从他身旁绕了出去。傅彦澈微微凝眉,转身跟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随从兵士看到素月公主后显然愣了一下,却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楼阁位出翠武关的最中央位置,从沈青站的楼阁走廊上俯视下去,看得到翠武关的全部景象,能明眼看到的几处微光里都站着大周兵士的身影,沈青眉目沉然,准备下楼阁去关中看看那些百姓的情形,刚转身手臂就被傅彦澈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