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云霁皆散,稀薄的阳光铺洒在羊肠小径边一簇簇花瓣萎垂的菊花上,花丛里不时传出细细的虫鸣,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详宁静。
但一切的安详宁静都是用来打破的,此时这片修葺肃穆宏伟的陵园就被闯进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声黑衣的慕容玖手臂夹着两束白菊,他扶着老态龙钟的戴叔,踩着台阶一阶阶踏上通向白色花岗岩环绕的陵墓群,两人走动中时不时会蹭到一旁的景观植物,带起“簌簌”的声响。
慕容玖抬眼望了望愈来愈清晰的三个白色墓碑,开口打破了沉默:“戴叔,到了。”
戴叔点点头,伸出叠满皱褶的手取过一束白菊花,他挣了挣手臂,几个快步就走到靠右的墓碑前,他抬手理了理花束后颤巍巍的弯腰将手里的花束摆放在墓碑前,然后又用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站直了腰往后退了两步。
慕容玖一言不发的站到戴叔空出来的位置,也弯下腰将双手捧着的花束小心翼翼的放好,随即站直身后又对着墓碑恭敬的鞠了三个躬。
“小姐,戴叔来看你了,”站在一边的戴叔默默的看着慕容玖鞠完躬后沙哑着嗓子开口:“……小姐,你在下面过的好不好?给小姐烧的钱小姐都收到了吗,阎王爷要厚待小姐啊……都是戴叔没用,没能护着小姐,戴叔没用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
戴叔念着念着就哽咽着念不下去了,他低下头不住的用苍老的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泪水却好似开了阀门般怎么都止不住。
慕容玖抽出大衣口袋里的手帕,一手轻轻拍打着戴叔佝偻着的背,一手拿着手帕擦拭着他滚烫的泪水。看着这样的戴叔,慕容玖越发难以压抑心中的哀痛,但此时的他只能涩声安慰悲伤不已的戴叔:“戴叔,母亲现在一定非常幸福,不定已经转世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呢……”
慕容玖本是从来不信鬼神之,无论是容妈信奉的基督教,还是戴叔嘴里叨念着的地府阎王,他都秉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既不信教也不拜佛,整一个科学教育下的新青年。
但有些事情,真的是难以用科学解释的,而当这种超自然的事情发生在慕容玖身上,他不得不承认,鬼神可能是真的存在的,死后转生也可能不是凭空杜撰出来的,否则如何解释他自己明明死了,为何又重新睁开了双眼发现时光倒流了呢?
因此他的安慰之辞,不是随手拈来单纯只想要抚慰戴叔的,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母亲应该是转世投胎了,正无知无觉开开心心的生活在这个世界,或者这个宇宙的某一个角落,谱写她自己全新的生命乐章。
慕容玖的这种信念,似乎也感染了戴叔,戴叔慢慢的止住了悲伤,浑浊的眼中也有了神采,他拍了拍慕容玖的手,有些伤感又有些希翼的:“少爷的没错,小姐她肯定投了个好胎,没了这些糟心事多好啊……”他抬起头看了看湛蓝而广漠的天空,将胸膛里浊气通通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戴叔,一切都过去了……”慕容玖也叹息一声,但他又突然笑了:“母亲对我来很重要,戴叔和容妈对我来也很重要,我现在身边就你们是最亲近的了,”着他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慕容玖一边想着那日的惊心焦灼,一边低声:“但我实在是害怕……害怕戴叔不要我就……就追着母亲去了……”
“傻孩子!”戴叔的脸上混杂着责备与心疼,他摇着头:“少爷刚刚不是了一切都过去了,怎么又开始犯糊涂起来了?戴叔还要活着亲眼看着少爷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以后可不要这些浑话!”
“是是是,戴叔的是,是我糊涂了。”慕容玖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他再深深的看一眼纯洁淡雅的白色墓碑,轻声问:“戴叔,我们回去吧?”
戴叔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他转头看了看陵园入口:“少爷刚刚有句话的不对,我和容妈怎么会是少爷最亲近的人呢?”他颇为怀念的对慕容玖:“少爷怕是忘了一个人吧!”
慕容玖一怔,也转头看向远处,正看着两个人远远的往这边走着。
“戴叔,你这是……”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黑衣老人,慕容玖心里极为复杂。
“少爷大咯,戴叔也管不了少爷多少了,只是少爷啊,人老了就不喜欢静了,喜欢子孙满堂热热闹闹的,戴叔是没这个福气了……唉……我也不想看着少爷你和小姐家这么生分啊!”戴叔叹着气:“少爷要怪就怪戴叔自作主张吧!”
“我怎么会怪戴叔!”慕容玖连忙,他当然懂得戴叔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