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地上,躺得到处横七竖八都是人,哼哼唧唧,还未来得及清理。
季连别诺推门进得屋内。
外间是一个很大的堂屋,紫檀木的桌椅摆成一圈,近日混乱,未及打扫,油灯下,便能看出积了厚厚一层灰尘。靠里有个巨大的博古架,架上全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古董。堂屋正墙的中间,挂着“宁静致远”的字画,以显示主人淡泊的心志。
季连别诺走进秦老爷卧房中,向老爷夫人问过好,见得秦智霖的妻女也在房中,心中好生难过。
身后,华翼押着垂头丧气的秦智恒进屋,引得屋内一众人怒目相向。
“逆子!”秦老爷手指发颤,指着跪在地上的秦智恒。他只道大儿子果真是被马摔死,本已伤心欲绝,却不想,是被另一个儿子害死的。更可怕的是,最小的儿子也差点丧生在火船上。
本来秦三公子并不想将这些告诉爹娘,但如今关系重大,却是无法再隐瞒下去。
季连别诺见人家处理家事,自己实不宜待在屋内,便对华翼低语道:“‘飞天刀’聂管庆也在院中,要多留意此人,不可轻敌。走,看看去。”向秦三公子做了个手势,就那么洒然而去。
秦三公子双目通红,未及发难,倒是两个侄女扑上去又哭又踹,口中凄声呼喊:“还我爹爹!”一时间,老老少少,哭成一团。
秦老爷本是卧着,如今强撑着坐起,恨声道:“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个逆子,要害死大哥?”
大户人家的产业,基本都传与长子,世代皆如此。秦老爷接管家业,也是长子出身。其下无论是亲弟还是庶出的弟弟,都在秦家主事者的庇护下生活。
秦智霖乃秦家长子,且人品出众,懂得以大局为重。是以秦老爷老怀安慰,慎重将家业传给秦智霖。
秦智霖自接手秦家主事者之位,未有一天敢怠慢,将家中大小事物安排妥帖,就连秦智恒娶妻生子,无一不是其亲自张罗。甚至,秦智恒的娘,也就是秦老爷的小妾,五十岁的寿辰,也是由其主持。
却未曾想,一切努力换来的,便是如此下场。
秦老爷老泪纵横,狠声对秦三公子道:“把这逆子杀了以慰霖儿在天之灵!”
秦三公子愣住,以为爹爹会阻止自己杀秦智恒,没想到他亲自发话,字字恨意。
秦智恒的娘亲一听此话,哪还顾得在小辈面前的脸面,扑在地上哭道:“老爷,老爷,求你饶了他!他一时鬼迷心窍,受了别人的唆摆……”
秦老爷痛心疾首,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若不除去此子,从此秦家再无宁日。风楚阳已介入此事,留得秦智恒在世,终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到时秦家一众,更是悲惨下场。
秦老爷心思缜密,更大的风lang也见识过,心中自然是有太多的前车之鉴,是以沉声道:“若再有人说情,撵出秦家,终身不可踏入秦家一步。”
秦智恒见事已至此,老爷子似乎完全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不禁冷笑道:“怪只怪我心软,难成大器。只在你的药里放了丁点‘消智散’,若我放的是‘鹤顶红’,我看你还有什么机会说这许多话!”
一屋人都背脊发凉,冷汗涔涔。
秦三公子眼神冰冷,将秦智恒拖出屋去。身后,是一阵号啕大哭。
哭声在惨白的冬夜里,听得人发毛。